“不过和你们人类刚好相反,在虫族,印刻后被锁死的是雄虫。”
“精神力更强大稳定的雄虫将雌虫伴侣脆弱紊乱的精神力印刻于自己的精神识海,只要伴侣同意便可以感知对方的心情与状态,从此为其情牵,为其情绊。甚至在混乱时代,雌虫上战场时是雄虫坐镇后方,遥遥保护伴侣的精神力不受致命损伤,助其无往不胜。
伴侣若不幸遇难,那一缕精神力会在雄虫的精神识海里崩解,若不及时割裂,便会令其痛不欲生。”
岁徊难以置信:“这不就和omega失去伴侣却不洗去标记一样吗?”
“嗯,某些方面而言的确如此。”
“但从前,很少有失侣的雄虫会选择放弃伴侣最后存在的痕迹,从此痛楚经年。”
爱是雄虫作茧自缚的枷锁。雄虫雌虫是彼此致命的软肋。
楼璆声音低沉道:“但后来由于虫族雌雄比例严重失调,雄尊雌卑,一雄多雌常态化,精神力印刻伴侣的契约在岁月的洪流中被摒弃,遗失。而精神力稳定性极差的雌虫如果没有雄虫调理辅助,就极易陷入混乱痛苦。”
能梳理精神力的雄虫由此被捧上了天,等级越高,能力越强。一个低中等级的雄虫便能带着家族飞升贵族行列。雄虫数量越多,等级越高,家族等级越高,虫族由雄虫基因等级决定的阶级走向固化。
有雄虫的家族拼命娶雌君纳雌侍生孩子,指望能生出更多雄虫,万一有一个等级稍高的,便可一飞冲天。
“但皇族,不太一样。”楼璆道。
“我的祖父,初代虫皇在典籍早已遗失的情况下无师自通学会了印刻,救下了性命垂危的祖雌父。他也曾经想过将此法推行,可最终因为重重阻力不了了之。”
“但你们继承了,对吗?”岁徊颤抖着问。
“……是的。”
“所以皇族雄虫都只认定了一位伴侣,不再纳任何雌侍,贵族觊觎我们的血统,想塞几个族人进宫根本不可能,这一点连长老院都无法插手,因为他们无法强迫皇族做任何不愿意的事——帝国最高等级的几位雄虫正是皇族的成员。”
“我也是其中之一。”
另外是他父皇楼客,叔叔楼原和祖父——初代虫皇楼晗。
楼璆顿了顿,收拢手臂将岁徊抱得更紧了。
“所以,我之所以从一开始就对这样对你,不是轻浮。我只愿意认定一个伴侣,即使知道是联姻,我也从来没有想过他不忠。”
“我同意联姻,见到你的那一刻起,你就是我认定的伴侣了,只差最后一步——在婚典上将你的精神力印刻于我的识海。”
岁徊只是隐隐在很古旧的资料上看过关于虫族的伴侣印刻的粗略介绍,只知道类似于AO标记,却不知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
所以岁徊也不知道,即使印刻还没有彻底完成,雄虫依然会隐隐感知到伴侣的心绪,更何况岁徊并没有掩藏自己的精神力与心绪。
楼璆是如此清醒地感知到了岁徊对另一只虫的喜爱,哪怕对方是自己的雌父,哪怕岁徊也真的只是出于对美好的喜爱,而从认定那一刻就处于“易感期”的楼璆,即使没有人类Alpha那么疯狂,也开始对岁徊本能地爱护,迁就,以及并未表露出来的强烈占有欲。
他本来可以忍耐的,就像忍耐与外界其他雄虫格格不入的割裂与孤独一样。
但当他听见岁徊说了喜欢,却不是对他时,楼璆的理智在那一刻岌岌可危,却还惦记着不能吓到自己的伴侣,只能咬牙忍耐,委委屈屈地交代自己失控的前因后果,诉说自己的难过。
岁徊震惊失语。
他就是omega,生理课上,书本上,长辈,反反复复强调的alpha的易感期,他太清楚那有多可怕了。蛮横,暴躁,易怒,对伴侣疯狂的占有欲,得不到伴侣的安抚就会极度痛苦。
伴侣对其他人说喜欢?不,没有任何omega敢试验这种行为,他们连将目光不小心放在其他人身上都会胆战心惊,易感期还被激怒的alpha就是没有理智的疯子。
他们会被撕碎的。
而楼璆,从初见他开始,就一直是Alpha易感期的状态。
可能没有那么疯狂,却绝对不好受,何况他刚刚……
岁徊小心翼翼地抬起手,试图触碰身上的这个虫族。
楼璆对他的态度,一直的温柔纵容,从晚间开始的阴郁焦躁,到现在的愤怒隐忍,此刻全都有了解释。
但即使是现在,楼璆都拼命克制着自己,丝毫未伤害他,只是委屈又难过地抱着他,还不忘记用手挡在他与梅树之间,不让他被崎岖的树皮硌着。
岁徊颤抖着将手抚上楼璆的面颊,想看看他的表情,楼璆却偏过头,躲开了。
岁徊的声音是真的带上了哭腔,“楼璆你别躲,你让我看看……”他努力将楼璆的脸转过来,在头顶梅树挂着的一闪一闪的小灯笼的映衬下,清晰地看见了楼璆脸上的泪痕。
岁徊笨拙地想用手指抹去楼璆的眼泪,他不敢想象楼璆是怎样压制下内心的暴虐而将所有负面情绪留给自己的。他手忙脚乱地释放安抚信息素,想哄哄楼璆。
楼璆得到伴侣愧疚的安慰与好闻的信息素,焦躁狂乱被稍稍被抚平,却还是哽咽,“你刚刚还凶我。”
“不了不了,我不会了,”岁徊赶忙道歉,“我怎么知道你会认定我啊,”岁徊又心疼又心酸,“你是不是傻,怎么随随便便就认定伴侣呢,还不说。”
岁徊不知道他的联姻对象居然送了他这么一份大礼。
他原以为他将在异族身如浮萍,只是一个送来实验的礼物。可现在却发现,原来他从踏上这片土地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得到了虫族最古老的,最毫无保留的顶级偏爱。
楼璆又气又难过:“我没有随随便便!我只会认定一个伴侣,联姻也是婚姻,那就是一辈子了。”
“好好好,不随便不随便,你最好了。”岁徊连忙拍拍他的背,改口哄道。
楼璆搂着他的腰,哭唧唧气哼哼地继续埋在他的脖颈间,嗅着他淡淡的信息素香气。
岁徊的信息素很特别,不是寻常omega的甜香,而是清晨森林里充足雨露浸润下的草木清香。
他就这么一边释放着安抚信息素,一边像哄小孩子一样轻拍着楼璆背脊,直到他慢慢平静下来。
然后,在楼璆眉心,落了一个带着怜惜与感激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