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霁轻轻挑眉,“所以?”
“所以,若你想起什么来,想要补偿,抑或是其他什么,不该找我。”
受了伤的萧霁似是没了之前盛气凌人的锋芒,眉眼温和蕴起有几分纵容的笑意来,未将她的话当真,“骄纵任性高不可攀只是宁颂微为人诟病的小毛病罢了,你是不是她,我很清楚。”
灯火下女子如远山般的眉枝轻凝起,似是疑惑,又似是不满,“什么意思?”
萧霁沉默片刻,“不妨告诉你,我的确想起来了,正因为想起来……”所以不想再等下去。
后半句话未说出口,宁颂微歪头等着他说下去,他摇摇头,神情重归寡淡疏冷,唇边的笑却没散去,让此时灯影朦胧下的他看上去更为落寞,院外的天色渐渐暗沉下来,林中是一眼望不到边的暗夜,只这一支细烛勉力撑起屋中二人周围的光。
宁颂微见他不欲继续说,便伸出手掌来在眼前握住又张开,仍是使不出力气来,“你给我吃了什么药?”
“离开这里后,自然给你解药。”萧霁慢悠悠的穿好衣服,中衣松松垮垮的系着,外袍也仅仅披在肩上,胸膛处皮肤若隐若现,他站起身关上了屋门。
望着屋外的夜色,宁颂微想到数里之外的猎场,也不知道现在那边是何状况了。多想也无异,她便也起身去到自己铺好的那一床草叶上靠墙坐下,“我简单整理了一下,勉强算是可以休息的地方,你……凑合凑合吧。”
两张草榻在房屋的两侧,这间屋子很小,因此虽是两侧,却也距离很近。
萧霁同她一样靠墙坐下,眸色幽深地凝着对面的她,“你对这些事,似是很顺手。”他说着视线瞥了一眼手臂上的伤。
宁颂微觉得有些困倦,今日本就起的很早,又累了一整天,此刻虽是环境简陋,但也挡不住一阵一阵弥漫上来的睡意,说话时,语气也轻软了许多,“学武时,也经常会受伤。”
萧霁望着她道,“为什么要学武,你既然忘记了一切,就安心做陆家小姐不好吗?”
她抬眸看了他一阵,才淡笑着回答,“侯爷会放我去做陆家小姐吗?”
萧霁也轻笑了一下,“不会。”
宁颂微娇哼一声,别过头去靠墙阖眼。她失忆以来,若说最大的变化,就是不再困囿于心,大约是心里脑中装的人和情变少了,反倒是遇到任何事都秉持着车到山前必有路的洒脱之心。
“到我这里来。”坐在对面的萧霁忽然开口。
宁颂微蹙眉睁眼,看向他,他仰首靠着墙,拍了拍自己左边的位置。
她眯眼瞪着他,从那双桃花眼当中,她分明能看出强势二字。
既然挣扎无益,宁颂微也没什么精力再与萧霁唇枪舌剑,她知道最后自己总是被迫要妥协的。于是起身走去萧霁的身边,在他身边跪坐下来,漆黑眸底虽有倦意,却还是直勾勾盯着他的眼,“萧霁啊,你为什么总喜欢逼我?”
他抬起左手,捏在她精巧的下颌处,“那你为什么,总喜欢与我背道相驰?”
从前的宁颂微不知如何,但如今的宁颂微很不喜欢这样被掌控的感觉,她欲挣脱开萧霁的手,但他哪怕是用了左手,也有足够制服她的能力,他压低声线靠近她,“明月楼,徐冉……每次,你都选择他。宁颂微,他到底比我好在哪里?”
宁颂微呼吸一紧,望着与自己咫尺之距的萧霁,“一个弃我而去,一个迎我入府,你说呢?”这番话,她完全是凭借那信上的内容信口拿来说的。
捏在她下颌处的手很烫,萧霁眸梢猩红,一瞬不瞬的凝着她,“那为何,现在你又不肯嫁我?”
“你要娶我就要嫁,你不娶就可以撒手离开,萧霁,天下有这样的好事吗?”
他脸色苍白,气息发着颤,手却骤然松开她,再多的话都无法同眼前这个,忘记一切的宁颂微讲,她不爱他,自然也不会恨他,说出来的话,犹如一个客观冷静的旁观者,明明是两个人的困境,却留他一人在里面发疯。
天下也没有这样的好事。
“虽未成礼,但你我二人早在天地见证下结发为夫妻,不论你想或者没有想起,都是不变的事实。”萧霁不由分说,左手揽上她的腰肢。宁颂微身子轻,他只消轻轻一带就将她带入怀中,让她倚靠在自己肩上,“睡吧。”
宁颂微蹙着眉想,哪条律法也没有规定,结发了就是夫妻啊,不过是个好意头罢了。
直到后来后来,她才明白,中原人所定下的繁文缛节大多是为了意头,而对信仰天地自然的萧霁来讲,犹如誓约一般铭刻在魂灵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