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初则起身,站在了宁颂微的身后。
徐冉淡淡笑着开口,“劳烦添一双碗筷。”如初只犹豫了一瞬,便一言不发走出了厅堂,去厨房中拿碗筷。
宁颂微看他,想从他的脸上寻到一些不同寻常的信息,但她什么也没看出来,不免失望,索性便开口直问,“可找到人了?”
“尚未。”徐冉独自倒了一杯茶在手边,抬眸看到宁颂微神色愈发紧张,轻叹道,“但方向没错,大约要花些时间。”
她勉强牵唇,冷冷一笑,打量着徐冉身上戎装,“看来,侯爷今夜又要彻夜沙盘演武了?”
“已经无需再演武了。”徐冉垂眼,笑容苍凉,“天下大局已定。”
脑中一直紧绷的弦猝然绷断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宁颂微听见自己轻声重复,“已定?”
徐冉点头,“今早入城时我派去运送粮草的精兵皆在路上被伏杀,粮草被烧,大军饿着肚子鏖战两日已是毫无战意,注定败局。”他视线落在宁颂微的脸上,不曾错过她脸上的任何情绪,“我以为你听到会欢喜些。”
她这才回神看他,清湛漆黑的眸子当中余留一片冷冽雪色,眼睫眨动,漾出浅浅笑意,脸上神色分明是“与我何干”。
徐冉忽然恍惚,这才是宁颂微原本该有的神色,藐视众人,轻慢权位,透着从骨到皮的傲慢肆意,在长宁城中,她不是最美的女子,却因着这身姿态和风华,令许多人肖想,一边肖想,一边诋毁,又在暗地里,祈望她轻描淡写扫过的一道视线。
就连李琛也没想到,她竟然会看向那个空有皮囊的穆清风,一个出身风尘眼神阴沉的小厮。如今更没想到,他们会败在这个人的手中。
“我来便是同你说这些的,早些歇息。”他收回了视线,起身不作任何停留的离开。
天下已定吗?宁颂微心底深埋疑惑,破关之后,还有宣城,云阳,长宁,徐冉总不会将宣城拱手相让,再带着兵跑回长宁,以他的骄傲,便是战死也不会容自己退缩半步。
她低头,难道,她又要在这里,目睹徐冉战死不成?
虽对他失望至极,但她也不想看到他这样的结局。
宁颂微看向自己的手,从前只会想让手上的肌肤如何更白皙,更柔嫩,如今,她却想,这双手,实在是无力。只能做一个看客,而她眼中看到的故事,远要比话本上所写的,更为悲壮恢弘。
宣城即刻宵禁,寂静的街道上,只余下军队不时走过的齐整步伐。偌大的刘府空荡压抑,只余下宁颂微和如初二人独坐院中。
她回到前几日和萧霁一同住过的院落里,已经没有必要在等徐冉的消息了,中州败军随时可能撤回宣城,而东朝大军也随时会兵临城下,他想必已没有功夫和心思再去专注于宣城叛变之责。
如初劝她,“阿姐,去歇一歇吧。”
宁颂微坐在灯下看书,眼睛酸涩,头疼欲裂,心中却惶惶不安,她抬头看灯影晃动,窗外风声呼啸,月光将竹影打落在窗纸上,张牙舞爪。
她轻轻开口,“这宅子静的可怕。”
也许是出于对刘家人的愧疚之心,加之刘夫人和贴身嬷嬷在宅子当中的惨死一事影响,她实在无法安然待在这里。
如初似是明白宁颂微心中所想,安慰她,“阿姐你太久没休息了才会胡思乱想,我守着你,你放心去睡……”
话未说完,静得只剩风声的院外忽响起一声不同寻常的脆响,如初猛然噤声与宁颂微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不安。
声音越发密集靠近,宁颂微确信院中定然是有人进来。她放下手中的书,扶着桌沿轻手轻脚的站起身,无声的指了指自己的手腕,如初心领神会,向内室寻去。
出发去徐冉大营前,为避免多生事端,她将萧霁留给她的腕上袖箭卸了下来交给如初,回来之后也忘记戴回。
就在这个当口,一阵不徐不疾的叩门声冷不丁响起,“当当当”,透着几分诡异。
宁颂微怎会不惧,她惊慌转身,不小心绊到脚下方凳,凳子应声倒下,发出“铛”的一声,格外尖利刺耳。叩门声忽停,她屏住呼吸,凝神静气看着紧闭的门扉,就听到一道陌生又阴沉的男子声音响起在外面,“郡主,末将受徐将军之命,带郡主去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