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冉听罢,也不过笑笑,心中却已然有了答案。
大约在密林中穿梭了快两个时辰,宁颂微只觉得手指已失了知觉,手臂上的伤口没了痛意,脸也被冻得僵硬,更别提悬在马腹两侧的脚。而她本就骑马少,加上天寒地冻路途又曲折,腿内已然被马鞍磨得有了痛意。
徐冉也察觉到了她的不适,歉然安抚,“再有一个时辰的便到云阳城了。”
“嗯,我还撑得住。”
虽是嘴硬,但实则宁颂微眼下觉得自己已经是勉强撑着了,若再颠簸一个时辰,能否保持清醒到云阳都难说,好在横竖徐冉也不会将她丢在路边,只是萧霁不知道会否猜到他们的路线,看这同行的诸人阴沉的眼神,便知道他们能不能安然无恙到云阳也难说。
宁颂微强打着精神,为了不让自己昏过去,便没话找话问徐冉,“我听萧霁说,你们本约定在子夜阁见面?”
“嗯。”徐冉沉声回答,“如今局势,谈和已是不可能,只不过,是做些利益互换。”
“那现在?”
徐冉道,“到了约定的时辰,自然会有人与他见面。”
宁颂微讶然回头,“那你们如此做,不怕他翻脸不认杀了……”
徐冉怔然望着女子近在咫尺的脸,他们做了两年夫妻,一直以来都是以礼相待,却从未如此近的靠近过,近到彼此的呼吸都纠缠到一起。宁颂微显然也愣住了,察觉之时就骤然向后仰去,却忘记了此刻坐在马上,身子一歪,险些从马鞍上跌落到地上。
好在徐冉眼疾手快将她一把捞回到马上。惊魂未定时,就听到身后徐冉忽变冷厉紧绷的声音,“抓好,要加速了。”
宁颂微也顾不上手脚僵冷,便抓住了马绳,风陡然凛冽起来,不只是风,马急速穿梭在林中,细小的枝丫来不及躲开,冷不丁就从脸上拍过,宁颂微只能低头用披风勉强挡着,好在身后徐冉撑着她,不然她怕是早掉下去了。
风声在耳边呼啸,没过多久,她便知道为何这队人马要忽然如此危险的林中加快赶路的速度。耳朵冻得生疼,可她也听见了身后紧追不舍越来越近的马蹄声,和头顶盘旋的厉鸣声。
陆家的鹞鹰,难怪,就连徐冉都没能想到,萧霁这样快就追上来了。
太冷了,风雪拍打在脸上,头上,她甚至觉得,连发丝都结了冰。
就在宁颂微觉得自己大概要昏过去的时候,身下的马儿忽然仰天嘶鸣,动作激烈的扬起前蹄,马上坐着两个人根本无法靠一根缰绳□□,徐冉和宁颂微从马上一同滚落,跌进树丛里,她撞上了一根粗壮的树干,若不是徐冉拉住了她,此刻已经顺着坡不止滚到哪个深坑当中去了。
鼻腔内血腥气混杂着清寒,每一口呼吸都似在被刀割一般,她想挣扎着站起来,可已是难有力气。徐冉一边唤着宁颂微的名字一边想要扶她起来,身后追兵已是近在咫尺,一名暗卫纵马停在徐冉的身边,沉声道,“大人,若此刻不走,便走不掉了。”
他从未有此刻这样挣扎过,但他也从未像此刻这样清晰的知道,他带不走宁颂微了,大概以后,再也不会有机会。
“大人!”暗卫语气急切了许多,催促道,“放她在这里,可以拖住萧霁,大人,快上马吧!”
宁颂微看着徐冉,勉强抿出了个笑,“徐冉,快走吧,我不想再拖累你一次了。”无月无星的雪夜,她看不清他泛红的眼角,和苍白无血色的脸,只那双一向从容镇静的眼眸,不甘又无助的看着她。
她终是抚上他的眼角,说出了上次分别时未能说出口的话,轻喘着道,“我欠你良多,也谢你曾真心相待,得夫如你,是颂微此生之幸,日后不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不会怪你。”
徐冉的人马不过瞬间便隐入到密林间,头顶上的鹞鹰倒也没再追去,只盘旋在宁颂微所在的位置不停鸣叫。她扶着树站起来,听着一边愈行愈远的马蹄声,和另一边愈行愈近的马蹄声,靠在树干上,仰首望天。
大雪倾覆而下,洋洋洒洒落向人间。
在身体再次软下跌倒在地时,她落进了一个温暖宽阔的怀里,有灼烫颤抖的吻落在发顶,接着,便意识抽离,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