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在谢芝峤身边有十二年了。
十二年意味着什么?十二年意味着她眉头一皱我就知道她想用哪只手揍我。
她莫名其妙地来上这么一句,当然不是因为她对喜县有多么浓厚的感情。她在提醒我,差不多了,没必要和钱二牛多聊。
我和钱二牛的对话她一字不落地听进了耳朵里,能让她出言提醒我的原因只有一个:她也觉得钱平安有点问题,但不想让我多管闲事。
好吧。反正也是十几年前的事了,真相是什么,真的重要吗?
太阳落山之前我们赶到了喜县的客栈。好消息是这里通铺还空余很多,有通铺就不用睡马棚,我和谢芝峤跟梅花她们睡一间房,八个人,挤了点,但也比马棚好。
收拾完我就去客栈的大堂吃饭。钱平安他们早就进房间吃好的去了,在大堂的就剩护卫跟丫鬟。
谢芝峤给我占了个座,和男护卫的头儿在一桌。
这一趟的护卫一共九个,除了我和谢芝峤,还有七个男的。这个头儿姓胡,还有一把大胡子,膀阔腰圆,看起来凶神恶煞的,我不待见他。他的手下们来自一个我没听说过的镖局,武艺松松垮垮也就算了,整天眼皮耷拉,满口荤话,简直像从路边随便拉来的闲汉,要不是大胡子镇着,我感觉他们早就闹出点事来了。
桌子上摆了一大盆杂面窝头和一小盆咸菜。钱平安在钱财上好像确实很爽快,至少吃饭都是管够的。
大胡子还犹嫌不足,单点一叠老醋花生、一叠盐水毛豆,配一壶热黄酒,慢慢地吃进去。
一定很好吃!花生脆脆的,我听到响了;这个季节新上的毛豆绿油油的,肯定很嫩。我忍不住偷偷瞄他,口水直流,不得不端起碗喝了一口白水。
没想到这个动作却被他捕捉到了,他“呵”了一声,放下酒碗,直勾勾地盯着我,问道:“小仙姑是不是觉得,我当着主家护卫还喝酒,很不像样?”
嗯?他在说什么东西?
我懵了,还没来得及开口辩解,谢芝峤就先替我说话了:“胡镖头这是什么话?都不是第一天跑江湖的,该说该做的,哪里用得着别人教?”
胡镖头眯了眯眼睛,端起酒碗又嘬了一口,道:“仙姑急什么?我可是好意。我劝你们,该吃吃,该喝喝。你给主家玩命,主家给你几个子?能享福的时候不享福,吃一辈子咸菜,到了阎王面前打嗝都是咸菜味,又有什么趣味?我带人护送了主家多少次……哼。”
好端端的为什么咒我们?火气这么大是钱平安没给够报酬?不应该啊。我不知道男护卫他们如何,钱平安给我和谢芝峤开的价真是不少,一路还包吃住,出发前先付的两成定金就够我和谢芝峤用上好一阵了。
这大胡子像是话里有话,可惜我摸不着头脑。
那边谢芝峤又向胡镖头道:“多谢胡镖头的好意,我二人先行回屋休整,日后若有其他事宜,也望胡镖头不吝赐教。”说完便毫不拖泥带水地起身离开,衣摆飘飘,潇洒极了。
这种时候最重要的就是气势,谢芝峤挥挥手走了,我也一定得跟上。
可我还没吃饱……我内心挣扎了一下,抓了两个窝头,冲大胡子行了个礼,匆匆跟上谢芝峤。
梅花她们还没吃完,房里只我和谢芝峤两人。谢芝峤显然是有话要嘱咐,果然,她关上房门便开口道:“阿峦,一会儿去把四方铃给布上。”
四方铃是术师常用的法器,铜制、无芯,一组有七个,大小、音阶各不相同。这玩意风吹不响,感应到怨气才会发出声音,一般用来警戒。最小号的那个被我别在腰上。
“布四方铃干嘛?你看到怨灵了?”我啃着窝头问。
我问谢芝峤是因为我自己看不到。对,我这个倒霉催的是个“心盲”,意思是天生心窍不通,灵感一点没有,术法修炼不了,也看不到术师该看到的东西。不然我干嘛戴个四方铃,又不好看。
“西北方有怨气。”谢芝峤很自然地从我手里抢过另一个窝头,“摸不清情况,我晚上过去看看。记得把四周围上,剩下两个,放一个在房顶,放一个在钱平安房间外面。他就住二楼正中间那间房。”
让你刚才装样!现在抢我的储备粮!
“我就知道,钱平安果然有点问题吧!”我三两口把剩下的窝头吃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