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守假装没听到锦百的问话,自顾自拉过任晨闲到旁边去讲授心法修炼的秘诀。锦百笑了笑,没多纠结于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在树下认真打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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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如流水东逝,转眼便是冬。
任晨闲逐渐掌握了药修的运气施法,平日无事便蹲守在家门口,观察往来人群的气脉。
若有谁脉象滞涩、面色苍白,他便自告奋勇地要上前去与人把脉问诊,亦守跟在他身边招呼,师徒二人活像江湖骗子。
这样的修炼方法却出乎意料地有用,不过短短几月,任晨闲已从能够用灵力培育出药物到能够用灵力修复患者伤口、舒经活血、消除体内瘴气……总而言之,进步显著。
除却无法对修者起到太大作用外,一切良好。
是日,锦百刚好结束一周天的运转,睁眼看见任晨闲独自进来,不免奇怪:“亦守呢?”
“师傅说天上忽然有事,就回去了。”在外说了太多话,任晨闲嗓子有点哑,轻嘬一口精心调配的润喉茶,才道:“先前我在外为人把脉,结束后偶遇月芙,便一起在街上逛了会儿……”
任晨闲和高月芙关系亲近,时不时就会提起她。锦百习以为常,只将他的话当作寻常的少年心话,并未分出太多注意力去听,一手拿过暮昼给的典籍,逐字逐句看起来。
他生来便有一副灵力充沛的好躯体,从前只需要学着如何使用体内满满当当的灵力,如今打碎重组,灵力灵脉乃至灵源均要自己构建,修炼起来多少有些吃力,不得不多下些功夫。
“师父,你好好听我说嘛!”任晨闲晃晃他的手臂,“此事可能和你曾说过的心魔有关。”
锦百听完,收了典籍,正襟危坐听任晨闲说话。
“月芙说,她今早到布庄买料子时,听到好多人说昨夜在齿螺山上遇到了你,你身旁还跟着一条苍身独足的长蛇,可威风了……”任晨闲皱眉,不自觉地捏着手指,“可你昨夜明明一直和我们待在一起。”
自庙会过后,锦百便雷打不动地夜里出门,在山上待到清晨才回来,扬城附近的山对他而言大概比任府还要熟悉。
唯独昨夜,任晨闲修炼遇到了麻烦,亦守拉着锦百一起研究,锦百便没有出门。
锦百沉吟片刻,抬眼看向任晨闲:“今夜我打算去齿螺山一趟,你要一起来吗?”
这段时间里亦守和锦百经常到城外去处理游荡的妖兽,任晨闲每每想追随,都无一例外地被挡了回去。虽然心里知道这是他们保护自己的一种方法,任晨闲还是难免气馁,总觉得他好像什么作用也起不到。
难得锦百主动问要不要跟着一起去,任晨闲眼神瞬间亮了起来,“要!”
“会很危险哦,”锦百用丝帕轻拭前些日子才拿到手的长剑,脸庞被寒冽的剑光映得越发雪白,“没准还会看见许多你并不愿意看到的东西。”
不愿意看到的东西?
少年心中瞬间闪过许多话本里形容可怖的鬼怪,后颈泛起阵鸡皮疙瘩,见锦百含笑望着自己,再次坚定地点了点头,“上次我自己跑了,这次不管说什么我都一定要帮您!”
语毕,任晨闲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虽然我可能也帮不上什么忙。”紧接着,他又道:“但我绝对不会拖您后腿的!如果真的遇到什么危险,不用管我——”
锦百将食指竖在唇边,轻轻对恨不得就地磕头跪拜表忠心的少年嘘了一声:“倒也没有那么危险,今晚只是带你去练练手。”
“好了,快回去收拾用得到的武器吧。”
“好耶!”
任晨闲兴奋得心脏快要冲出胸膛,大喊大叫着消失在游廊尽头。锦百抱臂站在门前,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轻轻勾唇,笑意却不达眼底。
早在任晨闲说第一句话时,锦百便起了疑心。
扬城的布庄老板们每月十五都会早起到相距五十里外的锦城进货,不到下午绝无回来的可能,更枉论开门做生意。高月芙不太可能在十五这天清早就到店里购买布匹,还恰好听到周围人说起这个传闻。
就算恰好有一家布庄老板没去进货,正常开门营业。那么,高月芙口中“好多人”都在讨论的事情,身为传闻主人公,且日日在人流复杂的书斋里打杂的锦百,不可能也不应该对此一无所知。
那个所谓的传闻大概是高月芙编造的,通过任晨闲之口传到锦百耳中,将锦百引诱到山上去,而后趁机除掉他——锦百对高月芙持有警惕,高月芙对锦百也不列外。
上次庙会,高月芙在锦百被摆摊的老者拖住脚步时,一声不吭地哄着任晨闲离开,诚心将锦百丢在了山上。
若非锦百有些傍身的本事,大概也要葬身妖兽腹中。
如果事实确实如此,带着任晨闲一起去,正好能让他看清楚高月芙的真面目,锦百也能少操心些。
反之,若一切都只是锦百的恶意揣测,此次出行也可当作一次给任晨闲的小测试,在此之余,还能得到点关于心魔的消息。
怎样都不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