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他的神像正巧放在龙王庙中,来人求雨心切,从山下一路拜上来,又在庙中跪了一圈,便连带着锦百也跪了。
降雨不在锦百管辖范围内,他捧着凡界烧上来的请愿签去找龙王,却被劈头盖脸地骂了出去。
新上任的龙王很是傲慢,不光不搭理锦百这个小神,纵是百姓三拜九叩,他仍觉得百姓不够尊重自己,不愿做。
于是两人的神像便齐齐被久久不得降雨,作物全毁在地里的愤怒百姓砸毁了。
锦百避开少年的跪拜,连忙将对方扶了起来,“你…你不要跪我。”
少年抬头,眼睛亮闪闪的,“您一定是修仙之人吧!我可以跟着您学东西吗?”
原是少年出门游玩之时捡到锦百,看他身上有伤,不仅没报官,还将人带回了家,自顾自地将人看作话本里被仇敌追杀的落难大侠。
“…以前是,现在不是了。教不了你什么的。”锦百笑笑,觉得少年警惕性着实差。
少年并不相信锦他的话,自顾自报了姓名,又说锦百一定是有大本事的人。
只因少年刚刚捡到锦百时,他浑身是血,身上还有很多诡异的、看起来非常严重的伤。但不过短短两三天,那些伤便好了个七七八八,只留下淡淡的疤痕。
听到任晨闲的说辞,锦百掐诀,这才发现身体中还有些许灵力残留。
想起那日恕灵在仙牢里发酒疯时的言辞,锦百不禁轻笑。
堂堂天尊,竟然敢在众目睽睽之下、群情激愤之时,为他这千古罪人开后门。
这便是传说中的“一日夫妻百日恩”吗?
“抱歉。”锦百带着歉意对任晨闲笑了一笑。
先前同亦守闲聊时,他旁敲侧击地问了些关于心魔的事情。
亦守知道得并不多,只说心魔似乎会被原主血液引诱,虽不知真假,锦百还是想试一试,以身作饵。
景旧遭遇之惨,锦百无法忘记,他不敢托大留在城中,生怕拖累城中住民,打定主意准备离开。
收拾了一下因为久睡有些凌乱的衣服,又束起微卷的发,锦百看着少年,认真道:“谢谢你救下我,还给我换了身衣裳。但以后若看见有伤的人,切勿带其回家,报官为上。”
如今身上只余一颗寻迹铃,不值什么钱,锦百只能在临走前给少年画了些符纸,贴在屋内辟邪。
想到任晨闲如此痴迷修仙和江湖,锦百忍不住叮嘱:“听闻世间有些人会装作修仙之人或江湖中人,行坑蒙拐之事,你若见了,不要轻信,万事小心。”
行至门前,他转身,冲呆呆的少年行了一礼:“我还有些事要做,不能多留,下次再见。多谢你的照顾,保重。”
任晨闲并不阻止锦百的离开,还亲自带着他绕过游廊转角,穿过拱门,出了深深宅院。
见少年一路缀在自己背后,没有要走的意思,锦百很是无奈,却又不好意思赶人,只能默默加快脚程。
因着那根残存的仙骨,锦百不会饿,也很少感到疲惫,便一连几天不做歇息地向着城外走。
这可苦了跟着他的任晨闲。
毕竟是肉体凡胎,又是娇生惯养的小少爷,任晨闲走了没多久,脚下便起了水泡,走不动路了。
锦百知道任晨闲的家仆在附近,他不会出事,并不停留,继续向前走去。
没成想任家的家仆竟如此放纵任晨闲。
听闻小少爷要骑马,家仆忙不迭地牵了马来,也不管任晨闲会不会、骑艺精不精。
于是任晨闲便在追到锦百的下一刻,从马上掉了下来。
摔破脑袋、满脸鲜血的少年看起来着实可怖,锦百拿捏不准凡人的体质,生怕自己一扶,任晨闲便像豆腐般碎了,手足无措地站在旁边。
想起少年叫家仆在茶摊等待,锦百飞快往城门跑,去唤任晨闲家的佣人来处理。
“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任晨闲趴在管家背上,咳了一声,哑着嗓子同锦百说话。
锦百这才发现他的嘴唇磕烂了,微微发肿,如今正向外渗着血。
斥了放纵任晨闲的家仆一番,管家絮絮叨叨地说起旁的话来。
一下劝任晨闲好好念书,按照老爷夫人的意思考个一官半职,考不上也可以回乡里做个教书夫子。
一下又说会帮他寻个先生到家里来,教任晨闲武艺,叫少年不要再这样冒险。
锦百内心五味杂陈,问:“为什么不去找其他人拜师学艺?”
“我爹娘不许我跟着他们去外面。”
锦百又道:“想来他们也是不会许你跟着我去的,你早些歇了这点心思吧。我是一定要去做一些事情的,不方便留在这里 。”
“那你可不可以留一段时间,就几天。”任晨闲乞求地看着锦百,他嘴边还有些血迹,摔下马时被石头划破的衣裳呲着毛边,戳在他下巴上。
锦百再是不理解,看着这样可怜的少年,也难以说出拒绝的话,点点头应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