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抓疼我了。”
即使清楚这句话的真实性存疑,苏霾仍然快速舒展手指,从沈枫的指缝抽离。
沈枫垂下眼睑,心不在焉地揉搓发酸的骨节,其实不怎么疼,他只是怕听见苏霾想说的话,之前所做的决定就全部作废了。
“还疼么?”
苏霾的语气一如既往地温和,沈枫听了想哭,努力憋着眼泪道:“不疼了。”
“那我先回······”苏霾停顿一秒,转变了发音,将差点脱口而出的“回家”改为“回去”。
不是回家,是回去。
“等等,”沈枫倏地靠上去,蜻蜓点水般亲了一下苏霾的脸,“哥,再见。”
苏霾回吻他的脸,一滴眼泪落入唇间,咸涩却又清甜。
“沈枫,再见。”
...
除夕的街道比平时冷清许多,两边的店面基本都打烊了,只有一家小卖部亮着灯,门口支了一个小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烟花爆竹。
“叔,来瓶冰水。”
小卖部老板一家正围着餐桌吃年夜饭,沈枫独自站在门口,与这般热闹的氛围格格不入。
“大冬天的喝啥冰水,也不嫌冻得慌,”老板乐呵呵地站起来,从保温柜里拿出一罐热牛奶递给他,“喝点热乎的暖暖身子,送你了,不用付钱。”
冰水还是热牛奶都无所谓,沈枫只是想找个地方做点什么转移注意力,他瞥了眼标价,扫码付完钱,然后收下热牛奶:“谢谢叔。”
老板苦笑着打趣:“你这孩子,一年多没见着你,身上那股犟劲倒是一点不少。”
“今天买东西还送创可贴么?”
过去的三四年里,每当沈枫来买东西,无论买什么,价格多少,小卖部老板都会雷打不动地送他一包小动物卡通创可贴。
本来他已经快忘了这茬,不知怎么就突然想起来了。
“送呀,你等会,我藏货架最上面一层了。”
沈枫刚要说不用麻烦,老板转身踩上板凳,在货架顶部的小纸箱里取出一包创可贴,不偏不倚地丢进他怀中。
创可贴的包装没变,还画着那只高举双爪“恐吓”敌人的小熊猫,实际上除了可爱,毫无杀伤力。
“以后没办法送了,”老板叹了口气,“只剩这最后一包喽。”
沈枫拆创可贴的动作一顿:“不打算再进货了?这款还挺好用。”
以前沈枫经常受伤,送的创可贴全部用完了,防水、颜值高、药效好,唯一的不足是找不到同款。
他曾琢磨向老板打听打听,思来想去又作罢了。
“呃嗯······”老板挠了下后脑勺,含糊其辞地说,“是啊,不进了,成本高赚不了几个钱,这种东西卖贵又没人买,不划算啊。”
“哦。”沈枫应了一声,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成本高不赚钱,卖贵没人买,于是索性当赠品?
“爷爷骗人!撒谎鼻子会变长哒!”
老板家五岁的小孙女跳下椅子,迈着小短腿跑到沈枫面前,拽了拽他的袖子:“哥哥,你别信爷爷,他告诉我说这个创可贴是一个哥哥寄存在店里,让送给另一个哥哥的,所以才小气吧啦地藏起来不给我玩儿,哼。”
“哟,我们珂珂还记上爷爷的仇啦?”老板将孙女抱起来,宠溺地哄道,“过几天等超市开门爷爷给你买玩具去好不好?”
听到这话,珂珂笑得十分灿烂:“好!”
老板再转头时,门口空无一人,连沈枫的影子都没见到,他抱着孙女回到餐桌,喃喃念叨:“俩小孩从小玩到大,送个东西兜这么一大圈干嘛,怪别扭的。”
小巷角落的一盏路灯下,沈枫将拆开的那张创可贴用力摁上手心的伤口,鲜血浸湿边缘,沿着指尖缓慢滴落。
原来苏霾不仅没有真正离开过,还在暗处关心他、保护他。
可是他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做出伤害苏霾的抉择。
疼痛与内疚相互交织,沈枫陷入极度的自我厌弃,胃里痉挛不止,撑着路灯杆干呕起来,眼泪不受控制地向外溢出。
他觉得自己真恶心,遇到问题只会逃避,一点用都没有,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
认识他,简直是苏霾最大的不幸。
沈枫这样想着,反胃感越来越肆虐,一晚上他滴水未沾,只不断干呕,什么也吐不出来。
“沈枫?”
身后响起一声呼唤,然而以沈枫目前的状态,无法判断来者是谁,甚至分不清是真实的,还是幻觉。
几秒后,一只宽厚有力的手握住他的肩头,他下意识颤抖了一下。
“哥?”
是苏霾回来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