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了大半,操场的路灯依次点亮,却仍旧灰蒙蒙的。
草坪上,沈枫站在麦克风前,调节金属杆的高度,假如没有认识苏霾,他真的无法想象自己会在高中时期干这种“违规”操作。
虽说事后记过没得跑,不过想想还挺刺激的。
苏霾打开移动电源,周边的霓虹氛围灯同时亮起,不停地变换颜色。
他眼中映着灯光:“效果不错,肖烨诚不欺我。”
“奇怪,他竟然没给你推那种土到辣眼睛的灯。”沈枫大致扫了一眼,这些氛围灯样式新潮,颜色饱和度较低,看起来很柔和,不像肖烨那一刀999的风格。
苏霾清了清嗓子:“肖烨原本推荐的是一个一米多高炫彩镭射光的大宝剑灯,我直接拒了,但他坚持说那家店质量好,我就跟店家定制了这些。”
光是听着,沈枫就感觉眼睛疼,上次的战神令牌已经够刺眼了,要是真弄个大宝剑,土不土的另说,眼睛估计能当场瞎掉。
布置完演出的地方,沈枫拿了瓶饮料,坐在草地上抬头看着正抱着电吉他试音的苏霾:“我觉得你很自由,像风一样。”
“我不自由,”苏霾在沈枫身旁坐下,“转来雪中前,我连选择在哪生活的权力都没有,只能被迫陪着我妈满世界跑。”
沈枫问:“我听白日梦说你妈是画家,为什么她出去采风需要你陪着?”
苏霾安静了一会,仰头看向天边的星星:“因为她既想要自由,又害怕孤独。”
“我爸是作家,他曾经承诺过陪我妈一起追寻梦想,共同为艺术而活,但我爸失约了,最终放弃写作,注册公司经商。”
“所以我出生后,我爸跟我说过最多的话就是‘替我好好陪着你妈妈’,每当我反抗时,我妈就会向我强调‘你答应过你爸一直陪着我的’。”
“但这一切都是强加到我身上的,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有给出拒绝的选项,我只能选择接受。”
瞥见沈枫恹恹地耷拉着脑袋,苏霾伸手揉了把他的发顶:“抱歉,不小心说多了,让你听了这么多不愉快的事情。”
“没关系,”沈枫声音略显沉闷,“如果······如果有人对你说,羡慕你去过很多地方,看过各种不同的风景,你会不会不开心啊?”
以前,他不止一次地对段狸说过这些话,每次段狸回来,他还总是缠着段狸讲一些有趣的经历。
如果苏霾真的是段狸,那他的言辞和行为,无异于在对方伤口上反复撒盐。
苏霾露出安慰的笑容:“别人的话我不清楚,但如果是你说的,我会觉得我的经历也没有我认为的那么糟糕。”
闻言,沈枫心里好受了些,小心翼翼地问:“那你是怎么说服你爸妈同意你转来雪中的?”
“我坐在二楼阳台的栏杆上,吓唬他们说不让转雪中就跳下去。”苏霾语气轻飘飘的,仿佛在诉说一件趣事。
沈枫抿了下嘴唇:“你没跳吧?”
结果表明苏霾没跳,可是他心中隐隐觉得,苏霾真的跳下去了。
苏霾反问:“你说呢?我都转来雪中了。”
他不想欺骗沈枫,于是引导对方得出相反的结论,以掩盖他跳下去的事实。
中考结束,宋棠纭违反约定,向苏霾保证不再擅自安排他转学,并且陪他在苏城读三年高中,变相强迫他留了下来。
直到高一下学期,一天放学,苏霾回到家中,发现沙发旁放着宋棠纭的行李箱,而宋棠纭本人正在整理画笔和颜料。
“你又要去哪?”
“扬城,转学手续替你办好了,你去收拾下东西,晚上出发。”宋棠纭低着头没看他。
苏霾放下书包:“除了雪中,我哪也不转。”
宋棠纭没听见似的自说自话:“我在楼下等你。”
苏霾站在原地,盯着宋棠纭看了会,唇边忽然漾起一丝笑意:“好啊。”
后来,苏霾记不清具体发生了什么,只记得院里的洋桔梗开得正盛,他想离近点看,便从阳台一跃而下。
“没跳就好,”沈枫下意识松了一口气,“以后不要这样吓唬人了。”
虽然二楼的高度不致命,但会疼、会受伤。
苏霾微笑回应:“嗯,以后不会了。”
因为他已经争取到了一直留在沈枫身边的机会,不用再被迫离开了。
...
礼堂舞台上,正上演着最后一个节目,名为《海的女儿与七只小丑鱼》的话剧小品。
幕布后面,则是以宋洲为首的本次竞赛取得名次的同学,跟祝苑搭档的男主持人何萧清点完表彰名单,发现少了一个人。
他走到宋洲面前问:“你们三班的俞谨同学怎么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