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这里不是想等苏霾,只是外面太冷了,风又大,容易加重病情。
他盯着入口也不是怕把苏霾漏过去,单纯是没带手机,不能玩消消乐,闲得慌。
这样说服自己,沈枫紧蹙的眉头缓缓舒展,半个身子伏在前面的椅背,惬意地半眯着眼,像只趴树枝上晒太阳的小熊猫。
这时,入口处的门帘被掀开,进来一个明艳漂亮的女人,女人身材高挑,身穿黑色丝绒长裙,搭配同色系的高跟鞋,整体看起来非常有气场,是能在人群中脱颖而出的那种类型。
她提着一个食盒,步履匆匆地向前方走去,精致的妆容下,掩藏着些许不易察觉的疲惫。
“妈?”沈枫很轻地唤了一声,视线紧紧跟随温筱琴,直到温筱琴右拐进入倒数第二间病房,他倏然起身追了过去。
病房的门没有关严,留了一道细小的缝隙,沈枫静静地站在外面,透过缝隙往里看,温筱琴扶起病床上的老太太,在她身前支了张小桌子,将食盒里的饭菜一一放到桌上。
温筱琴递给老太太一双筷子:“妈,今天身体好点了吗?医生说你恢复得不错,过几天就能出院了,你干嘛让哥和嫂子瞒着我,不是昨晚我小侄女说漏嘴,到现在我还被蒙在鼓里。”
她拖了把椅子坐到床边,抬手捏了捏鼻梁,连夜从外地开车回来,可以说是身心俱疲。
“你在外面太辛苦了,我舍不得你为我受累,”老太太喝了口汤,心疼地握住她的手,“我哪都好,就是不放心你这么多年一个人打拼,也不找个伴相互扶持,好好过日子。”
温筱琴笑着摇了摇头:“这事儿不着急,等枫枫读完大学再说,不然我没法安心。”
“每次劝你找对象,你都用这话堵我,别人家女儿离婚,早早就趁着年轻改嫁了。”
老太太叹了一口气:“我看老秦家的儿子就不错,性情温和,事业有成,长得一表人才,而且打小就喜欢跟你后面跑,他至今未婚估计得有一半是你霍霍的,哦,对了,前天他来看我还提到你了,旁敲侧击打听你是不是单身呢。”
“怎么可能?”温筱琴愣了会,忽地弯起眉眼乐了一阵,“他那闷葫芦找不到老婆可不能怪我,他打听这些,无非就是怕我又比他先脱单呗,我跟他从小长到大还不懂他那点小心思?”
老太太看了眼自家木头女儿,无奈地低下头夹菜吃,嘴里念叨了一句:“你懂个屁。”
温筱琴收敛笑意,语气正经了许多:“我希望枫枫遭遇困境的时候,一回头就能看见他身后站着他的妈妈,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妈妈,而不是某个男人的妻子,其他小孩的后妈。”
“你呀,随我,都心疼孩子,”老太太感慨,“沈礼钧就是个没人性的畜生,十几年了,孩子抚养权不在你手上,心都是你操的。”
“抚养权不在我这,枫枫就不是我儿子啦?”温筱琴开玩笑道,“枫枫小时候可是个摔倒都能在我怀里哭半天的娇气包,但这些年他遇到什么事情都自己扛,受到什么委屈都自己吞,我多想他能像小时候一样跟我撒撒娇呀,他还是个孩子,不需要这么懂事的。”
眼泪仿若断线的珠串,接连不断地从沈枫的眼尾滑落,他双手捂住口鼻,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原来温筱琴知道他过得不好,知道他在故作坚强,亏他自以为伪装得天衣无缝。
他已经拼尽全力不去当一个累赘了,然而他还是无形中拖累了温筱琴。
或许陆陇说得是对的,他就是个霉星,跟他沾上关系的人都会变得不幸。
空气愈发稀薄,沈枫条件反射地松开手,发出了一声呜咽。
下一秒,病房内传来高跟鞋的声音,沈枫迅速转过身,步伐踉跄地跑开了。
温筱琴拉开门,探出脑袋左右观望,走廊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老太太问:“怎么了?护士来换药了?”
温筱琴进屋,关上门说:“不是,刚才我好像听见枫枫哭了,肯定是我太想我儿子,幻听了。”
沈枫躲在墙后,见温筱琴回了病房,他走到电梯门口,按了一下电梯按钮,把头埋得低低的,用手背抹眼泪。
这眼泪像是跟他作对似的,越抹越多,怎么抹也抹不完。
他也不是水龙头啊,哪来的这么多水?
“叮咚。”
耳边响起电梯提示音,电梯门缓缓向两边打开,沈枫没有抬头,只能看见里面人的鞋子,是一双很眼熟的球鞋,他每天都能在家里鞋架上看见。
“终于找到你了,”苏霾将沈枫拉进电梯,摁了下十二楼的按钮,“不叫护士换药,自己拔针出来乱跑?”
“为什么不说话?”苏霾伸手想摸沈枫的发顶,却被他猛地甩开,“怎么了?有人惹你不开心了?”
沈枫眼里噙着泪花,表情倔强地面向他:“别管我,不关你事。”
此刻的沈枫宛如一只刺猬,全身都是刺,碰哪都扎人,但苏霾不怕疼,主动抱紧了沈小刺猬:“是因为醒来没看见我,所以你生气了么?我去了趟附近的餐厅,买了很多你爱吃的菜,还有甜品和水果。”
说着,他蹭了一下沈枫的鼻尖:“抱歉,我没想到你会醒这么早,别生我气了,好吗?”
沈枫不为所动,冷淡地向后退了一步,轻轻抚摸苏霾颈侧醒目的划痕和牙印:“跟喜欢的男生腻歪完,回来又对我动手动脚,你让我觉得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