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一路前行,所谓望山跑死马,待真到了雪山脚下,已然过去了好几个小时。
大家停车聚在山脚下吃午饭,吃的是干巴巴的饼子,就着凉白开。四处是高耸的雪山,鹰隼尖鸣盘旋天空。
唐良晏杞人忧天那鹰下来啄他,老实待在霍泽渊身边,偶尔望望天,一边小口嚼着饼,一边观察着四周陌生的同行者。
他被赵禁以精神病专家的身份昨天正式介绍到这支队伍里,已经接受了不少来自这批人尖锐的目光。唐良晏大大方方任他们端详。
全是五大三粗的男人,约莫十多个,强健的身躯藏在统一的黑色冲锋衣下,他们大口往嘴里塞饼,唐良晏的目光一一扫过他们的脸,大多是他不认识的,少数几个仅有几面之缘,其中一个他印象格外深刻,好像叫长丰,唐良晏能察觉出他已经窥伺了自己许久。他还看见了赵禁,蹲在黄成伍身边,嘴里叼着没吃完的的饼,手上动作麻利的给黄成伍空荡荡的小腿上安装假肢。
唐良晏愣了一下,碰了碰霍泽渊。霍泽渊偏过脸来,见唐良晏一时半会还没回神,先出声问:“怎么了?吃不了了?”
他这么问,唐良晏确实有些吃不下,但明显现在不比在营地的时候,他又舍不得浪费粮食,他举起饼,为难的说道:“难吃,我吃不下了。”
霍泽渊伸出手,“总不能扔掉,给我,我帮你吃。”
唐良晏有些不自在,觉得这样不太好,又挑不出哪里有问题,犹豫了半天,把可能沾了自己口水的地方全都揪掉。
“喏。”
霍泽渊神色如常的接过来咬进自己嘴里,声音有点含糊的说:“下次不用揪掉,我没你那么多讲究。”
唐良晏感觉自己被骂了,扁扁嘴,又想起刚才想问的事,立刻忘记被骂的难过,询问:“我刚才看赵禁像是在给五叔装假肢,五叔没有腿吗?”
霍泽渊深邃的眼注视起唐良晏,“有腿谁还坐轮椅。”
唐良晏心眼少的从没有往这方面想过,傻兮兮的回道:“我以为是他年纪大了……”
霍泽渊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忽然想到什么,眯起眼睛:“我记得他也没那么大,也就比赵禁大三岁。黄成伍要真是有你想的那么老,他女儿总不可能比你还小。”
上一秒唐良晏用比刚吃的饼还要干巴的声音“哦”了一声,“唉?”
下一秒他迅速震惊:“什么!?三岁?三十岁吧!五叔少说得六十,你看他满脸皱纹,双眼皮都耷拉到下眼皮了,眼睫毛都要掉光了,你说他比赵禁就大几岁?你上坟烧报纸,糊弄鬼呢。”
他小声说别人坏话的样子鬼鬼祟祟的,还用手半遮着嘴巴,衬得眼眸愈发灵动,苦杏般的眼让他想起南方潮湿的雨季,又想起北方初春时覆盖在流水上的冰晶。好像多愁善感的美人终于展眉舒颜。霍泽渊离近了看唐良晏的脸,目光从张开的唇描摹到他眼角那颗猩红的泪痣,唐良晏说的话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你怎么不说话?”唐良晏茫茫然的问。
霍泽渊根本不知道唐良晏问的什么,对上他灼灼的目光,眼珠一动又把唐良晏欣赏了个遍,向来逻辑缜密脑子也不大好使了,轻飘飘的胡说些心里话:“挺漂亮。”
唐良晏问的是“你觉得五叔人怎么样?”结果收到这么一个回答,不由得瞠目结舌:“你说五叔……长得漂亮!你饿了吗?”
两人牛头不对马嘴的乱聊一气。
霍泽渊眼睛无奈的和唐良晏吃惊的视线重叠,抿了抿唇,“不是,我说的是你,你一个男孩子,长得还挺漂亮。”
唐良晏被夸得突然,如同被最严厉的老师夸赞是好学生,他下意识回复道:“当然。”
霍泽渊眉头挑动,惊讶唐良晏竟然没有生气,许多男性在别人夸赞他漂亮的时候并不是很情愿,好像漂亮这个词是女性的专属,被别人夸赞漂亮就是间接形容他女气。女气就是娘,这么说很是损害他们微不足道的大男子威严。
但唐良晏明显不这么觉得,他颇自恋的说,明显是很习惯的:“从小到大好多人都这么夸我,我还挺喜欢的,你以后可以多这么夸我。而且我爸说,帅哥的幼年体都是我这种,我的帅气可在后头呢!“
唐良晏美滋滋的还想着可以让霍泽渊多褒奖他几句,被一个看起来就不好惹的人夸赞长相,这带给他一种被认可的感觉,想想他就满意。却不想他的发言只是让霍泽渊愣了许久,低头笑了笑,什么都没说的又埋头吃饼去了。
唐良晏的玻璃心瞬间发作,在心里暗暗地问:他为什么不顺着夸我?难不成最一开始说的时违心话?他思绪乱了一会,叹了口气。罢了,他安慰自己,反正也就是见了几面的陌生人,不夸也没什么。
不夸就不夸吧。
唐良晏满脸失望地盯着霍泽渊嚼着饼的脸,心里嘀咕,他好像真的很喜欢吃这个饼子,都吃走神了,连跟他说话也顾不得了。
中午吃过饭也不午休,大家又急着赶路。唐良晏不清楚这路到底是怎么走的,明明山就在眼前,不知从何处又多了一条河,众人弃车,挽起裤脚淌水过去,上岸后的这一路就只能靠脚前行。
南疆的太阳毒的可怕,众人背着行囊,按照赵禁规划好的路线往山上爬。唐良晏这次换了个人跟着,他没选择更为熟悉的赵禁,因为赵禁忙着给他老板当牛马。也没选择薛瑜,因为薛瑜一看就和霍泽渊一条心。他再三取舍,最后选择了英姿飒爽人美心善的秦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