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点多,郁芳早就睡了,整幢别墅黑漆漆的,只有玄关处留了盏壁灯。壁灯在角落里幽幽地泛着昏黄的光,春晓芙悄悄关上大门,踮起脚尖像猫一样地往里走。
刚绕过玄关,一个高大的身影忽然出现在她面前,春晓芙吓得魂都快没了,踮着的脚尖一个没站稳,直往地上摔。
一只手托住她的腰,将她凌空扶住,客厅隐形灯亮起,褚言冷漠俊美的一张脸压在她眼前。春晓芙连忙推开他,没好气地说:“你有病啊,深更半夜站在客厅里吓人。”
褚言的脸立刻黑下来说:“你才有病,走路像做贼一样,我还以为家里进贼了。”
春晓芙不想和他多话,推开他往楼梯处走去。褚言在她身后冷声说:“厨师阿姨替你准备了宵夜,快去吃了。”
春晓芙转头看他,他立刻别开眼,下巴紧绷,像和她有什么深仇大恨。春晓芙哼了一声往厨房走去,她干了一天的活,肚子正饿得咕咕叫。
走进厨房,一股热气夹杂着熟悉的淡淡的腥味扑面而来。也许是这一天精神高度紧张的缘故,春晓芙的嗅觉特别灵敏,原本浅淡的腥味无限放大,她脑子还未反应出来这是什么东西,身体先有了反应。
一股恶心感从胃里涌上来,她“呕”地一声冲到水池,干呕起来。
褚言的脸霎时间就白了,他冲到水池边抓住春晓芙的肩膀,失声叫起来:“你怀孕了?”
春晓芙推开他:“你才怀孕了。我又没男朋友,怎么可能怀孕!厨房里煮的什么东西,这么恶心。”
“专门替你炖的燕窝,你不是很喜欢吃燕窝吗?怎么会,”褚言惊魂未定地看着她:“你没男朋友还怀孕,该不会是我哥……”
“你说什么!”春晓芙恶狠狠地瞪他。
“没说什么。”褚言抿紧唇,什么都不想再说。
春晓芙冷笑一声:“你就知道怀孕怀孕,你和陆雨桐搞出了多少人命,才有事没事就想到怀孕。我告诉你,就是因为你天天在厨房替陆雨桐炖燕窝,才害得我恶心,我一想到你们两个人,就恶心地要吐。”
春晓芙推开他走出厨房,走出餐厅,往楼梯处跑去。
褚言飞奔过来,拦在她面前,客厅幽暗的灯光打在他身上,在墙上拖出一道长长的模糊的身影,他的流海垂下来,盖住一半眼睛,发缝间露出深琥珀色的眸子,眼底藏满了震惊:“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这么恨我?”
“我不恨你,你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讨厌的是陆雨桐的男朋友,只要是陆雨桐的东西我都讨厌。”
春晓芙从褚言身边绕过,快走几步,飞快跑上楼梯。褚言站在客厅长廊上,默默看着她向上的背影,忽然大声说:“是我哥逼我和陆雨桐在一起的!”
春晓芙停下脚步,转身缓缓看他:“你说什么?”
“是我哥逼我和陆雨桐在一起的。”褚言一步一步向她走来,走到楼梯处,抬起一只脚又停下来,仰头看着她:“他明明知道陆雨桐抢了你的爸爸,明明知道我和你是彼此的初恋,可他还是逼我和陆雨桐在一起。他明明知道你爸爸抛弃了你和你妈妈,他还是选择和你爸合作,他一点都不爱你。”
春晓芙向下看着他,他的眼睛藏在厚厚的发丝后面,她完全看不清他:“你和陆雨桐上-床,也是你哥逼你的吗?”
褚言急促的呼吸声响起:“那时我才17岁……”
“所以你17岁就可以和陆雨桐上-床?”她一直盯着他,握着扶手的手微微颤抖。
“哪个男孩子在17岁有那么大的自制力,面对诱惑,可以控制住生理上的冲动。我只是做错了一件事,可是你们都不给我改正的机会,一定要我将错就错,一直错下去。”
“褚言!”春晓芙厉声打断他:“你现在22岁了,应该有足够的自制力了吧。你有女朋友,你和你女朋友交往五年,中间上了无数次床,你不应该半夜三更和我说这些话。”
春晓芙说完,一刻不停,蹬蹬蹬飞快跑上楼。
一进到房间,她就反锁上门,衣服都没有脱,和衣躲在床上。外面,忽然响起脚步声,脚步就停在她门口,停了很久很久。她吓得赶紧跳下床,紧紧握住门把,把锁芯又转了两圈。
这边刚锁紧门,身后,北面窗户那边忽然响起啪嗒声,窗帘忽地被风高高吹起,露出窗外被城市夜景照得泛白的天幕,以及别墅区里幽幽如鬼火一般的灯火。
风夹着零星落下来的雨滴打进来,春晓芙跑过去锁紧窗户,拉拢窗帘,和衣躲进被窝里。
被子蒙着头,她一个晚上没有进入深睡眠,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啪啪啪,豆大的雨点打在窗子上,听上去好像有人使劲在敲她的房门。
她根本不敢下床,去分辨那是雨打风吹的声音还是敲门声,她只觉得害怕,她为什么会一个人睡在这个房间里,她为什么会三更半夜和褚言谈起上-床不上-床的话题。刚才在楼梯上,在极暗极暗的灯光下,她看到他的眼睛里有一道光闪过,好像有个恶魔挣脱桎锢从他的体内跑了出来。
她好害怕,害怕褚言忽然发疯对她做些什么。要是褚城在就好了,他肯定会阻止褚言。
想起褚城,春晓芙猛然惊醒,她仿佛到这时才发觉,原来她一点都不怕他,她从来就不怕他。他就住在她的房间旁边,只要他在房间里,她总是睡得很安心。
他不在房间里,即使别墅里还住着郁芳,住着家政阿姨,她也像身处在黑暗的旷野中,承受着无边的恐惧和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