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臣散去,在朝会上站了几个时辰的男人出了殿便皱着眉捂住了肩头。身侧的明丰帝也卸下了伪装出的镇静,扶住了他。
“舅舅,可要传太医?”
“无妨,走吧。你母后还等着。”
本该静养的人又强撑着身子朝紫宸殿走去,行走间,乍看与平时无异。只有明丰帝时不时侧目看他。高大的男人拧了拧眉头:“我无事,看前路。”
太后就在紫宸殿,陈朝踏进殿中太后就迫不及待迎了上来。几日不见,太后面容憔悴了许多。得到陈朝昏迷的消息之后心中忧虑就没放下过,但每日依旧得撑着笑脸与那些大臣周旋。
与此同时,任大爷正和任和郎一同朝宫外走去。路上,许多大臣都在打量着他们父子俩,时不时还和身旁的低语几句。细细碎碎的指点议论声,任大爷只当不知。只要和人对上眼神,任大爷就笑着和他们颔首示意。
到了宫门,在众目睽睽之下任大爷带着任和郎堂而皇之上了府里的马车。车帘放下,掩住众人视线,任大爷脸上的笑意才消失不见。
苦心经营,多年中立。在今日,他算是彻底表明了自己的立场,还有任府的态度。
父子俩沉默着,刚回府就去了书房。任老爷子正在给画作题字。
“父亲。”
“祖父。”
任老爷子抬眼,只见长子一脸肃穆,就知道他心中所想。长子入官场时,正值裴家被查抄,人心惶惶之际。他是老臣,在清流中又素有威望。他也怕任家步了裴家的后尘,便教导长子要庸碌些,切莫显露锋芒。长子本是心志远大之人,可还是听了他的。多年庸碌,却在如今又推他到这风口浪尖。他不解甚至气闷都是应该的。
任老爷子放下手中的笔:“你们可知,我为何明知嘉儿和摄政王成亲会将任府推到何种位置,我还是应下了他们的婚事。”
任大爷和任和郎对视一眼,任和郎摇头,任大爷开口:“这婚事不是三弟当初与太后娘娘定下的吗?”
任老爷子笑笑:“若当今圣上出了事,大臣会推举何人登位?”
任大爷瞪大眼,没想到任老太爷会说这话,这话可是大不敬啊。任大爷还在震惊中,他身旁的任和郎却已经脑转千回,他瞳孔一震,倏然抬头看向任老爷子。
对上孙子那难以置信的眼神,任老爷子微笑不语。而此时任大爷也慢慢回过神来。
两府结亲,看似寻常,只是清流世家和新权贵的联姻罢了。可再看联姻之人,一个当朝摄政王和一个皇家郡主。
如今皇室血脉凋零,安王一脉叛乱,皇室如今连位郡王都没有。除了明丰帝,那血脉最纯正的无非就是顺平郡主任兰嘉。
陈朝手握权柄,任兰嘉又身负皇室血脉,一旦当今圣上出了什么意外。那届时,陈朝靠着禁军和手中的兵权,还有朝堂半数官员的的支持。再和任兰嘉生下一子,不管是从名义上,还是武力压制下,他们儿子都可以顺利登上皇位。
当初任大爷不是没有想到过这事,只是他不敢想,更觉着任老爷子不会有这样的念头。如今他转瞬即逝的猜测被验证。
“父亲……”
任大爷张嘴,却又不知道如何说。他的心甚至开始猛烈跳动。
“太后娘娘那……”
任老爷子从书案后走出,站到长子面前。
“当初是太后娘娘找了我。皇位上,必须得是陈家的血脉。”
任大爷张了张嘴。他震惊,震惊与太后的胆大,更震惊与太后对陈朝的信任。她难道就不怕陈朝哪一日突然起了念头,杀了明丰帝扶自己的儿子上位吗?
毕竟明丰帝只是外甥,这可是皇位。当年安王爷不是为了这皇位没有放过先帝这个侄子吗?
任兰嘉两番遇刺之事任和郎一直藏着没有告知任老爷子和任大爷,他原本想不明白为何有人要对任兰嘉下手,如今一想,才觉后怕。他口干舌燥,抬眸。
“嘉儿已经有身孕了。”
在陈朝进宫后,躺了几日的任兰嘉也得了特赦,她终于能下榻了。
都说女子怀胎辛苦。但许是月子浅,除了那两次晕厥,她并无太多不适。只是侍女们皆是小心翼翼。
任兰嘉坐在梳妆台前,慧心带着侍女们给她梳头,拉开匣子时,任兰嘉看到了匣子里的金锁。那日醒来后,他手中拿着这金锁,递给了她。
“任大夫人和我说了这金锁的特别之处,此番我能醒来,想来这金锁也起了作用。如今你怀了身子,这金锁好好带在身侧,切莫再离身了。”
这金锁,是她找任大夫人要回来的。那时箭矢未拔出,他生死难料,她恍然若失。拿到金锁后,她便让侍卫拿进去挂在床榻旁。她没有进去,也不知是怕见血,还是见到他没有生机的模样。
慧心拿了簪子便将匣子阖上,任兰嘉收回眼神。梳完发后,观海来了,侍女们便都退下了。
“郡主,幽冥楼来人了,雇佣他们的正是太尉府的三爷。”
重金之下,何愁事情办不成。这些时日,本该隐藏在暗处的幽冥楼的被人四处追杀,眼看着楼中杀手要被屠杀殆尽,高层自然坐不住了。
“这些时日,太尉府三房的院门依旧紧闭。院外都是看守的侍卫。如果人要抓来,想必会闹出一些动静。且眼下动手的话,只怕太尉府会将苗头指向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