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石阶并不长,再往里头走是一条平直的小道,玉瞑端盏在前,陆远挑灯在后。
约莫走了一盏茶的功夫,这条小道便到底了。
堵住前方去路的是一堵石墙,墙前只有一个黄花梨圆角柜。
柜子上方立着一个物件,其上用一层黑布裹了个严实,只露出那青花瓷花瓶的底座。
按照方才的经验,可以说能打开前路使得柳暗花明的关窍之处也许就在这花瓶之上。
“我来吧。”陆远刚要伸手便被玉瞑给轻轻按下了,他握住剑柄的手腕上挑,将那厚重的黑布挑到了一旁。
“哎呀!”
那黑布才软塌塌地铺在地上,一道刺耳的叫声顿时充斥在整个狭窄的密道里。
楚月檀骇然地盯着那花瓶中物,冷汗在不知不觉间浸湿了衣衫,那牡丹楼内的场景又在她脑海中回放了起来。
然而面色更加苍白的还要属陆远,他抬起手哆哆嗦嗦地道:“是颗人头......”
楚月檀闻言又借着幽暗的烛光看了那花瓶一眼,这一眼果真辨别出来了它与白牡丹的不同。
白牡丹那是人面花,而他们这一遭见到的则是一颗完整的人头,像是把一个活生生的人种在了青花瓷内。
那青花瓷上的人头见清来人,刺耳的叫声再度响起,其间还夹杂着少许的讥诮之色,“你们不是瑶仙子!”
“你又是谁?”玉瞑反问道。
“我?”它笑了笑,道:“我是个和尚。”
三人心中再次一凛,佛道不相通,在中原虽有佛教的传入,但极其少见,瑶仙子自称是天宫中人,在这不见天日的密道中有个和尚更是匪夷所思。
“不信。”楚月檀道,双眸中是毫不掩饰的打量之色,“你这样子哪里像个和尚了。”
“你既说自己是个和尚,那为何又跑到了花瓶中。”只能说幸好陆远现在不是活人,不然定然是冷汗涔涔。
“啧啧,这可就说来话长了。”它眼神飘忽,道:“不过......看你们的样子倒像是偷偷进来的?可小心别被瑶仙子抓住,不然......”它忽然嘴角一弯,话音一转,道:“不然,我恐怕就要多几个同伴了。”
不知为何,它的声音尤其尖锐刺耳,尤其是在这个密闭的石道里更是像一个极细的银针扎在众人的耳中。
玉瞑尽可能地忽视它,然后在它的注视下拉开了下方的柜门。
大概瑶仙子从没想到过有朝一日竟有人会胆大包天地闯入她的密室,还恍若无人地拉开这道柜门。
玉瞑护着灯盏俯身,将里头的东西拿出摊在地上,倒也没有什么贵重之物,都是一些古籍册子还有一包花种。
在那些册子还有一个镶着金边的手札。
玉瞑不由分说将那手札捧起,上面俨然是一册日记。
陆远站至玉瞑身后,轻声念出那手札中的内容:“元月十五,上元节,凡世间的长明灯顺着天河流入瑶池,天宫女仙奉命采用忘川魂丝将众仙盛宴绣成锦图,其名为......游仙图......”
玉瞑的指尖翻过扉页,纸页的煽动声在静谧的暗室中响起,陆远的视线也移向了下一页。
“游仙图被挂在天宫凌虚殿的明堂之上,终日可见下方仙众熙熙攘攘......那一日,我坐明堂上,见众仙噤声不语,于是我垂眸附身,遥望那跪在殿宇中的青衣华服女子,那锦袍上用金线绣成的鸾鸟在霞光之下熠熠生辉......
恍然间,我听位首的神明出言驳斥,他说‘有错当罚,应贬下界,无诏不出北海仙山’,我甚少看到有女仙贬谪,我想弯下身去看他的眸间神色,可怎么都看不到。
春秋数载只在眨眼之间,众仙将游仙图高高挂起的那日,或许并不会想到它沾血的后果。
我赤脚行过忘川河畔,缀在身后的裙摆浸湿无数鲜血,我抬眸,是从云端坠落的天宫,我垂眸,是飞云涧魔族的残骸......
他们都死了,死了个干净,除了那谪仙是唯一的幸存者。
又是一年中元节,有人拾起忘川绣图,招魂引魄,他们叫它......人皇幡。”
那手札极为厚重,除却那前面几页,后面记载的还有明月山庄每次邀请的宾客名单和人数,以及发出的名帖。
陆远看完那手札,脸上稍有些难看,道:“恕我直言,我没看懂,后面的名单还好,只是那前面的记录完全是前言不搭后语。”
楚月檀蹙眉,道:“你手札上多次提到游仙图,可又没有细说,那其中的“我”是谁?难不成是瑶仙子?”
陆远说的实在是过于含蓄,这不光是前言不搭后语,简直连主语称谓都混乱无序。
“至少我们知道了游仙图就是人皇幡。”玉瞑道,他稍作停顿,又不自在地道:“虽然好像并没有什么用?或者,我们直接去找瑶仙子?”
“和尚!”楚月檀突兀地叫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