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死节。”
晏宁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
屋内一片寂静,连烛芯都不再发出任何声响。
晏宁感觉自己的耳膜嗡嗡作响,她知道裴宗祈抱了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
她也知道裴宗祈定是给自己寻好了退路。
自己对这个朝代没什么家国大义,只是想在这个朝代好好活着,而他却是一个遗世独立的谦谦君子。
如今的南夏风雨飘摇,世家把控朝堂,蛀蚀着朝堂的根基,清流无处容身。结党营私,官官相护,寒门再难出贵子。西南南诏刚定,北方党项虎视眈眈,东南倭寇不断骚扰,南夏地广人多,赋税却寥寥无几,国库空虚。
若是不进行变革,必将从内腐蚀,不过百年而亡。
可若是变革,就会有人流血,裴宗祁要做首当其冲的第一个。
晏宁的心有些抽痛。
君子死节。
裴宗祁早就知道了自己必死的结局。
沉默了许久。
晏宁缓缓睁开了双眼,对上了裴宗祈波澜不惊的眸子,深深地吸了口气,认真的开口道“我会帮你。”
说完,晏宁转身出了书房。
她的心很乱,刚刚脱口而出的那句帮裴宗祁是她的心里话。
如今冷静下来,心中百感交集。
之前她有意无意都在帮裴宗祁,可是如今若是她踏入变法之中,她便与裴宗祁彻底绑在一起。
裴宗祁是这个朝代的君子,可是她不是啊!
晏宁盯着床幔透进来的月光出神
她好像很久没想过回去的事情了,从前她只想活下去。
与裴宗祁的爱情,她只当是一场恋爱罢了。
可是今日脱口之言,她竟然想救他,想助他成功,想改变历史。
晏宁似乎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凭她一人之力又怎么会有能力改变历史。
她深深叹了口气,一股气憋在她胸口,不上不下。
黑暗中,晏宁听到了有人进屋的声音,不久传来衣服摩擦窸窸窣窣的声音。
一个身影蹑手蹑脚地掀开了被子的一角,钻了进来,屋外风霜露重,身后人的胸膛靠在她的背上,一如既往的滚烫,将她圈在臂弯里。
裴宗祁知晏宁未睡,两人却无言,同床异梦。
晏宁本以为会一夜无眠,没想到浑浑噩噩之中竟然昏昏沉沉睡去。
梦中恍恍惚惚间她来到了一处山涧,烈日悬空照得她眼前发白,喉咙也紧得很,她用手挡了挡烈日,眯着眼看了看刺眼的阳光,擦了擦额头渗出的汗水。
四周很陌生是一个山涧,是她没见过的地方,四周看起来很荒凉,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样子。
她站在高处,远远的官道上一队官差拉着一堆犯人在赶路。
犯人穿着囚衣,脖子上戴着沉重的枷锁,手上脚上都戴着镣铐,炎炎烈日下拖着疲惫的身躯缓慢地前行,有的人脚上已经磨出了血泡。
为首的官兵手中拿着鞭子,嘴上骂骂咧咧,对走得慢的犯人会无的鞭打。
在一群犯人中,晏宁一眼便看到了裴宗祁。
他的囚衣上沾了血,头发披在肩侧,有些凌乱,面容看起来很憔悴。
官差在他身侧粗声粗气地骂骂咧咧,他的眼神依旧淡然,丝毫没有失态,只是看到鞭子落在身前的犯人身上,听到其他人的惨叫,他的眼中流露出一丝同病相怜的悲悯。
晏宁的眼睛逐渐模糊,她摸了摸冰凉的脸颊。
其他人似乎看不到她,从她的面前走过。
裴宗祁从晏宁经过的时候,下意识地看过来,似乎看到了晏宁的眼底。
啪的一声,爆开在空气中,抽在裴宗祁泛白的脸颊。
一道血痕瞬间在他脸上爆开,裴宗祁的神色没什么变化,只是微微偏头偶。
“忒,看什么看,快走。”官差凶神恶煞的扬了扬手中的鞭子,裴宗祁淡淡的收回眼神,跟着众人向前走。
几个官差凑在一起嬉笑着推搡着裴宗祁,一个官差猛地踹在他的脊背,随即而来的是一顿毫无缘由的毒打“听说是丞相呢,现在不还是沦为阶下囚了,狗都不如,傲什么傲。”
“大人说了,好好“照顾他”,都别叫他死了。”
“放开他!”晏宁喊着跑到裴宗祁身前,想推开施暴的众人。
那些拳头穿过晏宁的身体,猛烈地砸在裴宗祁身上。
裴宗祁蜷缩在一起,这样的事情像是发生过很多次。
相比于晏宁的崩溃,他很平静。
几个官差打够了,停在原地休息,晏宁哭着跪着在地上想抱抱裴宗祁,却怎么也无法碰到他。
晏宁第一次失控地跪在地上号啕大哭,哭得撕心裂肺。
“夫人!”
晏宁缓缓地睁开眼,对上了那双含着担忧的清冷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