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笑着说道“都是一家子,不必动辄起来坐下行礼,倒是显得生分。”
晏宁听后坐下,不再起身。
又听皇后的声音悠悠传来“你与霜枚同住宫外,也该多走动。”
“臣遵旨。”晏宁起身行礼。
皇后轻笑道“你瞧你,刚说了不必多礼,再这样客气本宫就要罚你了。”
晏宁听后乖顺坐在椅子上不再起身,颂春将茶递予晏宁,晏宁接过轻轻抿了一口。
她不善茶艺,却依旧被口鼻之间的清香所吸引不自觉地又抿了一口。
“好香的茶。”晏宁不自觉地感叹道。
皇后娘娘的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却笑而不语。
太子妃开口道“这是上好的蒙顶甘露。”
“蒙顶甘露?”晏宁细细品了一口"那岂不是来自西南的好茶。"
“是呢。”皇后悠悠开口,眼中晦暗不明“来自西南的好茶。”
她在西南两个字上重音更甚,让晏宁不觉一惊。
“这是二皇子从千里之外送来的蒙顶甘露,快马加鞭,自然是极好的。”太子妃顺着皇后的话接下去,随后漫不经心地问晏宁道“晏大人也觉得这茶极好吧。”
晏宁吞了吞口水,自然地把茶盏放到桌上,笑道“晏宁不太懂茶,初尝第一口觉得香气扑鼻,再尝几口倒是觉得有些腻了。”
太子妃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这蒙顶甘露最是清香沁人,入口淡苦却有回甘,喝起来回味无穷,又怎么会腻呢。
皇后似乎很满意晏宁的话,淡淡吩咐道“颂春,给晏大人换本宫珍藏的君山银针来。”
颂春很快端着君山银针过来撤下了桌子上的蒙顶甘露。
“晏大人,这君山银针乃产于洞庭湖中的君山岛。君山岛四面环水,终年云雾缭绕,空气湿润,适合生长此茶,只在此茶只能在清明前后采摘,且只能采茶树上单个芽头,并且有雨天不采、风伤不采、开口不采等“九不采”原则。制作工艺又极其复杂,需要历时七十多个小时,历经杀青、摊凉、初烘、初包、再摊凉、复烘、复包、焙干等八大工序。所以每年只能产出那不过区区数十两,皇后娘娘爱喝,陛下便都送来这凤仪殿,这宫中只有皇后娘娘你宫内有这君山银针。”
晏宁轻嗅香气清鲜,清高持久,她轻抿一口,滋味甘醇甜爽,回甘持久“果然是好茶,还是皇后娘娘得圣上宠爱。”
“晏大人可知这茶背后还有一个传说。”晏宁的话似乎并没有让皇后开心,皇后淡淡开口道。
晏宁想了想,答道“娘娘说的可是四千多年前,舜帝与两位爱妃娥皇和女英在奔丧途经洞庭湖时遇难,娥皇和女英殊死解救舜帝,两人死后落入湖底,一个化作青螺聚成君山,一个化为神针定湖,人们仿照其形将茶制成针状,取名君山银针。”
皇后的面上有些惊讶,没想到晏宁还知道这些,嘴角的笑意渐浓“晏大人所言正是。”
“皇后娘娘,裴大人来了。”李公公前来禀告。
太子妃站起身,向皇后起身行礼“娘娘,霜枚叨扰半日,先行告退了。”
皇后娘娘点点头,晏宁起身恭送太子妃离开,看到裴宗祁正走进来。
两人已经两日未见,四目相对遥遥一望之时,晏宁看不出裴宗祁的情绪,心中倒是有些思念他。
“微臣参见皇后娘娘。”裴宗祁向皇后行礼。
皇后笑道“怎么你们夫妻都是如此,快起来吧,一家人不必多礼。”
裴宗祁落座于晏宁身侧,淡淡地看了一眼晏宁的茶,眉头不自觉的微微蹙起“君山银针?”
皇后淡淡一笑,冲颂春说道“给相爷看茶。”
“长姐唤我来所谓何事?”裴宗祁温声开口。
“怎么无事长姐就不能换你前来闲话?”
裴宗祁笑笑“臣弟不是这个意思。”
皇后看向裴宗祁的笑带着些慈爱,比起刚刚对晏宁多了一丝真情实意。
“你们成婚多久了?”皇后开口问道。
晏宁答道“已经半旬有余。”
“是啊。”皇后幽幽叹了口气,与裴宗祁几分相似的眉眼扫过来“已经半旬有余了,怎么还未有子嗣的动静。”
“长姐。”裴宗祁预开口说话被皇后娘娘打断。
晏宁抿了抿唇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皇后继而开口“本宫唤了个太医去你府内,给晏大人调理着,裴家如今只有你一脉相传,不可没有子嗣。”
晏宁缓缓攥住手心,指甲刺入手掌,缓缓应道“谨遵娘娘旨意。”
“若是晏大人身子不好也无妨,多为玄宁纳几门妾室,待妾室诞下儿子过继到你膝下也是一样的。”
晏宁的眸子微微垂下,她的心被纂成一团。
她不想生子,她本就孤身一人留在这个陌生的朝代,又怎么留下一个孤单的生命,更何况...
古代妇人生子,九死一生,她不能拿自己的命去赌。
可是让裴宗祁纳妾...
晏宁又想到了当日裴宗祁里衣上沾染的淡淡的桂花香气,心中酸涩之意如同大雾弥漫,痛苦万分。
“长姐,我不纳妾。”裴宗祁淡淡开口。
晏宁有些惊讶地抬眼看向裴宗祁,裴宗祁并未看她,但是她心中的忐忑与痛苦却是消散了不少。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晏大人的意思。”皇后的声音带着些许冷意,视线轻飘飘地落在晏宁身上,冰冷如刀的视线让晏宁觉得无比难挨。
“是我的意思,我不愿纳妾,长姐送到我府内的两个妾室我都没有碰过,今后若是再纳妾我也不会碰。”
晏宁猛然地睁大双眼,她紧盯着裴宗祁,裴宗祁的神色自若,不似有半分说谎。
晏宁的心像擂鼓一般,不受控制的猛跳,她对自己有了一丝丝的质疑,难道自己当真误会裴宗祁了?
皇后听闻此话,眉头不自觉地拧成一团“胡闹。”
“长姐。”裴宗祁淡淡看向皇后“裴家家训,玄宁永志不忘。”
皇后的眸子颤了颤,她微微抿唇,呼吸也变得急促了起来。
晏宁的心还落在裴宗祁未碰妾室之事上,没有细想裴宗祁所说的裴家家训,自然也未注意到皇后的异常。
半晌皇后淡淡开口“罢了,你们自己看着办吧,只是裴家不能无后。”
颂春端了茶上来,晏宁看去,竟然不是君山银针,而是普洱茶。
“臣弟知道了,若是无事,臣弟与夫人先行告退了。”
皇后摆摆手,示意两个人离开。
晏宁起身与皇后娘娘告别,裴宗祁则是阔步离开了凤仪殿。
晏宁看着裴宗祁的背影,想到了今日朝堂之上秦遇之流对裴宗祁的口诛笔伐,心中不由得有些心疼。
她心中诸多疑问,全部堆在胸膛十分酸胀。
晏宁小跑至裴宗祁身侧,裴宗祁似乎不愿与她多言,自顾自地向前走。
“玄宁。”晏宁勉强跟在他身侧开口道“我想问你一事。”
裴宗祁止住脚步,淡淡地看向晏宁。
晏宁捋了捋上下起伏的胸口,有些气喘吁吁,她缓了缓,却听到裴宗祁的声音。
“夫人昨日未回府?”
晏宁愣了一下,随后笑道“昨日初到藏书阁,事务实在庞杂,所以彻夜整理未曾回府。”
“夫人要问什么。”裴宗祁的眼眸淡淡地落在她身上,眼眸微动,看不出是何情绪。
晏宁抿了抿微干的下唇,官袍之下的手指微微用力,在掌心印下月牙的痕迹。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又吐出一口浊气,却依旧未能缓解胸口酸胀。
裴宗祁并未催促她,只是淡淡地看着她。
缓了半晌晏宁终于开口,声音有些细微的颤抖“玄宁刚刚在皇后娘娘殿中所说可尽数属实?”
裴宗祁的眸眼抬了抬,淡淡道“刚刚与长姐所说之话众多,不知夫人所说的是哪句话。”
“就是,就是。”晏宁的脸涨的通红,挤了半天,终于吐出几个字,声音却越来越小“就是未曾碰过...妾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