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隐不过才十几岁的年纪,还有她的一家人就这样凭空消失了,她只是为自己取了几本书册,如今怕是她们一家已经...
在这个时代,让一个人从世界上无声无息消失太容易了,尤其是这些视人命如蝼蚁的权贵,只需要稍稍动动手指,就可以让一个普通人万劫不复。
冰冷的寒意顺着晏宁的脚底瞬间淹没了她的全身,她感到自己被抛入了一个无尽的黑暗深渊,这个陌生的时代四周都是未知的恐惧,找不到一丝可依靠的温暖。
晏宁扶着桌子站了起来,她的小腿不由自主地有些打颤,牙齿上下打架,她的手臂支撑着身体的全部重量,腿脚发软仿佛随时会瘫倒在地。
玉隐何其无辜,今日死的是玉隐,明日若她挡了裴宗祁的路,死的又何尝会不是她。
裴宗祁的温柔,就像是一碗暖肠的毒药。
她无数次告诫自己男人的情爱不长久,却还是无数次从心底希冀出那么一点渴望,渴望自己会与众不同能换得他一点点真心。
像他这样的人,从父兄的尸骨里爬出来,捡回一条命,在这波诡云谲的朝堂中谈笑风生,为了达到目的不惜利用自己的婚姻,心早就硬如磐石,又怎么会因着她化开。
“要逃,一定要逃。”晏宁深深地吸了口气,冰冷的气息吸入肺腑中让她打了个战栗,即便做不成史官,也一定要知道裴宗祁处心积虑地与自己成婚为了得到什么,只有这样她才能利用这点,牵制住裴宗祁保住自己的性命。
“夫人?”紫枫看到晏宁额头渗出的冷汗,眉头不自觉地拧紧“夫人可是身体不适。”
晏宁缓缓摇摇头,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压制住心中翻滚的恐惧,尽量让自己表现得没那么异常“相爷呢?”
紫枫的面色有些差,她抿了抿唇不肯说话,面上一片纠结犹豫。
见紫枫这个表情晏宁有些疑惑,紫枫鲜少露出这般奇怪的脸色“怎么了?”
“相爷,相爷他”紫枫有些支支吾吾地“相爷他去了李姨娘那。”
“什么时候的事!”晏宁的心头一惊,刚刚她拒绝了裴宗祁的求欢,他此刻去找李姨娘难道是...
晏宁心头说不上的难受,半是因着李姨娘才17岁,便要与不爱之人...半是因着那人是自己两世唯一动心的人。
“就从夫人房内出来不久。”紫枫见晏宁脸色很差,小声地劝慰晏宁“夫人,你别伤心。”
晏宁深深地吸了口气,却无法排出胸中的浊气,她的胸膛快要被憋死了,像是无法呼吸了一般。
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站起身向门外走去。
“夫人,您去何处?”
“去饮绿阁。”晏宁的头脑有些发胀,平日里一贯冷静的头脑,如今像是塞满了棉花,难以思考,只凭着胸口那股气撑着她到了饮绿阁门口。
原本一路晏宁风风火火地赶过来,脑中想了许多说辞,到了饮绿阁门口却有了些胆怯,她看到了裴宗祁的小厮,守在门口。
“夫人,我们要进去吗?”紫枫望着对着饮绿阁牌子出神的晏宁。
晏宁久久没有作声,如今进去算什么呢?
若是他们在...
晏宁的心底苦涩,她分不清是因着心疼李姨娘,还是...心疼自己的这颗被揉碎了的情意。
许久她缓缓地摇了摇头。
“回去吧。”
晏宁浑浑噩噩地回到东苑,绿芜正在摆弄各色的船灯与孔明灯,见到晏宁,她喜上眉梢,举着一个船灯笑道“夫人您看,相爷派人送来的这些船灯,真是好看,明日就是中元节了,夫人把愿望写在这船灯之上,祖宗一定会保佑夫人平安顺遂。”
“这么快。”晏宁喃喃道“明日就是中元节了。”
“是呀。”绿芜将一个精巧的船灯塞到晏宁手掌中,又将毛笔蘸了写墨,递给晏宁“夫人写一个吧。”
晏宁握着笔,想了想,在灯壳底下小心地写了两个字,又把灯放在上面遮住,递给绿芜“明日你放灯之时,把我的一同放了吧。”
绿芜愣住“夫人明日不一同去泾河河畔放船灯吗?”
紫枫冲绿芜摇摇头,示意她晏宁心情不好,让她别再说下去。
晏宁并未答她,只是径直走到屋内,她的头有些痛,脑中昏昏沉沉的,心里像缺了个大口子,呼呼灌着风。
她靠在床榻上,不多时就昏睡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月色已经顺着薄纱透了进来,她靠在一个温暖的宽厚的胸膛中,晏宁骤然惊醒,猛地坐起来,挣脱了那个怀抱。
身后的裴宗祁睡眼惺忪地看向晏宁,声音还有些嘶哑“怎么了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