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与你同行的那两位将领双双负伤,付出了相应的代价。”
许一丁抽泣着不语,唐颂静视他说:“听令,因先登之功,军中决定授予你兵权,辖八百先锋,领原州道先锋将军一职,暂听命于河州道行军元帅,也就是我,近期,你要跟随我去完成一桩军务,接令。”
许一丁惊诧不已,一时忘记了哭,唐颂面无表情,寒声质问:“是要我收回军令不成?”
许一丁瞬间转了脸色,再次行军礼,握拳躬身,而唐颂已经转过身,背离他而走了,一声高喝回荡在寂静肃穆的城池中。
“卑职领命!”
*** ***
平康二年,腊月初五。
一行人经过居延海道,该处失地被收复后,沿途的军镇驿站恢复了原有的制度,他们来到虎口山南麓,将肃州一战的俘虏突利小可汗交给了最后一站负责驿传的飞鸟使。
唐颂下达军令:“释放突利回突厥,并放出此消息。”
同飞鸟使们交接完毕,一行人返回肃州,再次经过居延海,这一次它的周遭安全无虞,他们可以毫无戒备的行走在它岸边。
唐颂牵马靠近它,垂视其中,她从一片深静无边的镜中看到了自己,她同自己相视,而她,不再痛恨自己。
平康二年,正月初一。
一行人返回肃州,城内兵驿上的各处门前都贴上了对联,挂上了桃符,酒坛成堆垒在墙根处,将士们的脸上都挂满了喜气洋洋的笑意。
唐颂入城后刚下马,就被常子依拽走了,拽到了一处清净院落,她的一帮酒友同僚面前。四人在桌边围坐,金乌在边上烫酒倒酒,燕序齐开口问候她这次出行一个月左右的情况。
唐颂聊了聊,笑道:“托诸位的福,很是顺利。”
这次不待常子依催促提醒,杜郁茂已经举杯吟诗了,“汉家旗帜满阴山,不遣胡儿匹马还!”
唐颂面露不解,问道:“可是河套一方有什么消息?”
“正是,”燕序齐笑道:“昨夜云中发来的军报,丰州、云中、伐州、武州联兵,又拔掉了突厥西部的五座堡寨。”
唐颂推杯,与三位同僚们换盏,笑道:“喜闻,喜闻。”
杜郁茂瞥了眼常子依,笑道:“栖同这头也有喜事发生。”
唐颂笑着追问:“怎么说?”
杜郁茂解释道:“年后开春,如若江南无灾,军中要派人南下两道征粮,开辟江南至河西的粮道,此事由咱们新任的西征军粮转运使常栖同负责。”
唐颂向常子依举杯,又向其他两人举杯,笑道:“喜事,喜事,恭喜栖同,敬贺诸位新禧了。”
说笑一阵,杜郁茂感叹道:“一切都好起来了。”
四人默默相视着,他们之间的情谊不必言明,心照即可。首次同席,一同剖白心志大约是在三四年前了,经过漫长的摇摆,一些事情初见收尾的迹象了,一切都好起来了,如此简单平淡的一句话,却使得他们各自心绪万千。
杯中的酒又满了,唐颂举杯,肆意的笑了起来,“与君共饮一杯酒,暂忘离殇不回头。”
杜郁茂容易动情,此时已是泪如雨下,举杯道:“诸位,不回头了!”
“不回头。”
“好,不回头!”
他们的酒盅撞在了一起,一双双泪眼中溢出了笑意。
深夜,唐颂离席出城,准备回到营地,经过城门时遇到了一人。“找你半天了,”独孤上野递给她一封信笺,“随云中的军报一起发送过来的,秦戎钺写给你的。”
唐颂接过,向他道谢后回到自己的营地里,营帐中燃有炭火,此时她不觉得冷,便没有进入,靠在门框边拆开了信笺。
大雪与她自己微醺的醉意共谋,扰乱了她的视线,她拂落纸上的落雪,凝眼又将信笺看了一遍。
“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