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衍在众人漫长的沉默中起身,他同他们对视,开口道:“当下在行军之时,私以为,军律不容质疑,若诸位没有异议,那便请尽快推进此事,若有疑者,我秦戎钺不吝赐教。”
“为什么不给粮?”
此时,堂中所有人看到了当初那位说一不二,公然在御案前与顺永帝对峙的靖王。
他们看着他,又看向他的身后,秦衍有所察觉,回眸看向门外。一人登上台阶,步入堂中,来到他的身侧。
唐颂一副病容,身上却穿戴着一套完整的甲胄,一丛花鸟由颜色单一的金属铸就,栖在她兜鍪的神翼上,仍是焕然明艳的样子。
方才她在外间伫立良久,听到了秦衍的那番陈词。于是,她决定走进来,跟他一起直面一切。
“敌之俘虏,由俘执其兵将者处决生死。”咨阅望着唐颂,复述秦衍的话,“故军中将松珏妻子交由你来处置,河州道行军元帅唐颂,接受与否?”
唐颂面向堂中众人,抬手,行礼,深深鞠躬道:“接受。”
堪会结束,各道将领和官员们陆续离开。咨阅走出门外,垂眼视着从潮湿台阶上蔓延至旮旯里的脏绿苔藓道:“靖王的想法总是出其不意。”
“殿下,”燕序齐纠正她的措辞,“是武州道行军元帅秦衍。”
咨阅沉默须臾,颔首道:“博士,在议和与否这件事上,我是有倾向的。”
“无妨。”燕序齐远望城墙以外的天际,“我也是有倾向的,梅督也是有倾向的,每个人看待事情的角度不同,所以倾向也不同,我们每个人总要听听其他人说什么。”
“是,可是……”咨阅轻叹了一声抬眸,随着他的视线也看向墙外,“可是我觉得自己很自私,那条军律我其实想到过,所以我选择在今日发起堪会,想要避开某些因素的干扰……至少,至少我应该允许唐颂参与这次堪会。”
“权力。”
“什么?”
燕序齐淡声笑道:“左右事态的权力,殿下拥有这等权力,恰恰,殿下的困扰也在此。”
咨阅颔首问道,“博士,它很容易失衡么?”
“也许殿下今后会明白的,它需要你自己去体会,他人无法传授。”
“会么?”
“殿下已经意识到了,不是么?”
“嗯。”
离开兵驿,唐颂牵着秦衍在甬道内走,它又深又长,一眼望不到尽头。
于是她驻足,他跟着她驻足。
她回眸,回身,额头靠在他的肩上,秦衍将她拥入怀中,听到她的声音在他心底轻轻的震动。
“秦戎钺,谢谢你。”
“颂颂好见外。”
“那么我该如何向秦戎钺道谢?”
“说些别的就好,什么都好。”
“秦戎钺,我喜欢你,好喜欢你。”
她抬起眼眸,他垂落目光,接着,他的吻搅乱了她眼底的树影,云影。
颂颂,你自管去做决定,其余的我秦戎钺给你摆平。
这是唐颂听过的最热烈无畏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