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睡觉。”他说。
“不,”她反驳:“得先给靖王殿下上药。”
秦衍身上的伤口尚未完全愈合,洗漱过后会呈现出红肿之态,北上武州的这半个月期间,它们在唐颂的注视下结痂,褪去腐烂,生出新的皮层。
她给他上药时,往往都是沉默的,他配合她的沉默,静卧塌上,只是看着她,看着她的睫毛上下起落,她的指尖在他的脊背上轻轻抚过,指尖的凉意里掺有疼惜,抚平了那些伤口的疼痛。
一盏弱光里,她一身素衣,没了那身花鸟的装饰,她暂时放下了手中的权力,遮掩起骄傲的意气,只露出几分温静。
他翻过身面向她,她再抬手时,指尖触及他的心跳,撩拨起一丝痒,然后他浑身上下的伤口都跟着痒了起来。
“唐司长。”
她抬眸瞥他一眼,又垂眸,不应。
“唐司长。”
她不应。
“唐司长。”
他声气里泛出了轻微的恼意。
“怎么了?靖王殿下。”她终于抬眼回应。
“本王,我疼。”
“那我下手轻点儿。”
“那我要是痒了呢?”
唐颂微怔,秦衍正皱眉凝视他,嘴唇紧抿,一脸赌气的样子。窗隙里漏尽风,她被它逼得微微发了个抖。
她探手,把药膏抹在他一侧的脖颈上,她又俯身,轻轻吻在他的伤口上问:“殿下还痒么?”
秦衍倾身,两人的眉眼融在了一起,他一手拥着她,驱走了她身上那阵战栗,“冷么?”
她摇头,整个人陷进了他的体温里,他低声说:我不想颂颂冷。”
“秦戎钺,我不冷。我呢,我不想你痛。”
“我不痛。”
她不应。
他坚称:“真的。”
唐颂阖眼,热意和湿气交织,顶撞着她的眼帘,她躲在他的颌下悄悄地咬唇,它们就不会泄露出来了。
“我真的困了。”她搂住他的脖颈,瓮声瓮气的说。
夜里真的起风了,风声像边境死亡将士们的呜咽,唐颂又想起了唐铭,想起了使她迷路的那场大雪,哥哥不在了,她也并不冷。
秦衍浑身都是伤,但不脆弱,他的温度将她包裹,她觉得暖,同时也仿佛联通了他的感知,她的身上也察觉到了轻微的痛意。
“秦戎钺,我会保护你的,今后不会再让你受到伤害。”
“好。”
秦衍的心跳强劲有力,它的音律渐渐遮盖了兵驿外的风声,栖身于他的心腔内,唐颂彻底松弛下来,她翻过身面向他,贴近他的心壁,封闭了所有的知觉,坠入一片静夜中。
她靠近他时,他的痛意又强烈了一些。
他低嗤,唐颂大概不知秦戎钺有多喜欢她。
他愿成为她的夜间的眼,留意任何风吹草动,只要她能夜夜这般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