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浚笑视靖王,“这得问靖王殿下本人了,也许长安某个城门的官吏也同靖王有暗中苟合的行径,也许那二百匹马根本就没有进入长安城门,城门外就是这批马寄存的场所。”
卓弈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靖王谛视平康帝,秦哲唇角挂着一丝似有似无的笑意。
堂外,唐颂如堕冰窖,池浚的口吻意味颇深,与其说是推断,不如说是陈述。她脑海中一瞬闪过宋白群、林策、陈宵意三人的名姓。
面对堂内的哑然无声,池浚又道:“依照案件的审理逻辑,在无证人物证的情况下,排除案件疑犯的作案条件,可视为对涉案人的有利证明。然而在靖王一案中,证人证据充分,且相互印证无误,情节可圆,无作案条件的论据并不足以证明靖王本人无罪。”
他说着向靖王躬身行礼,“如若殿下一方掌有证明您本人无罪的证人证据,可针对御史台调查出的情节和结果进行回驳。”
“没有,驳不了。”靖王放下手中的杯盏,果断回复。
他说完看向身旁,卓弈会意,提出第二次暂停推问的请求。待平康帝准许后,两人起身行至门外。
卓弈话语直白,向靖王道:“御史台证据确凿,殿下如有抗辩的手段,眼下也当向草民交个实底了,不然,恐怕就来不及了。”
靖王行至阶边,仍道:“没有。”
卓弈颔首不言,靖王向他视来,“此时放弃为秦戎钺应诉还来得及。”
卓弈笑称,“草民应诉案件,甭管有多棘手,即便结果是场败局,也从未中途退出过,讼师应诉前就该做好迎接一切的准备,承担一切后果。”
靖王嗤笑,“本人事涉重害,应当与卓讼师以往应诉的案件性质不同。”
“人心就那么点儿可推究的,人心左右的案子大差不差罢了。代理诉讼这么多年,某一派人马阳示公正,内生杀心的本质,草民还是能辨认清楚的。”卓弈笑道:“草民还想继续往下走走看,说是应诉,不如说是目睹见证。”
靖王颔首,“随你。”
“草民先入堂内。”卓弈行礼说。既然不是同他商议对策,靖王为何叫停推问?可能只是想暂时避开皇权的围追堵截,出门透一口气吧。
满阶雨雾,阴冷的色调描摹他的背影,他回身,披着寒气向她望来。
唐颂迫不及待的向他走去,他伸出一臂,她双手追上去,将他的手腕紧紧握住。“我想去武州,”她抬眸,望着他说:“秦戎钺,你承诺过要带我去武州的,我现在就想去。”
秦衍挑起断眉笑了,“我现在在打官司呢。”
她将额头贴在他臂膀一侧的龙头绣上,低声问:“那得等到什么时候?”
他吻她的眉心,低声回应:“很快。”
“有多快?”
“马上。”
“马在哪儿?”
他嗤笑,一手轻轻揉了揉她的脖颈说:“我该进去了。”
唐颂抬头,望进他的眼底探究。秦衍静视她,使她看到了自己。
她跟他都有过陷入绝境,孤立无援的时刻,寒风大雪,明枪暗箭,密集杀来。他们落马摔进泥地里,随手拖过一把沾血的兵器,捡起来用力反击,起死回生。
“我听唐钧说,你来长安之前,在高寨烽堠上杀死过一匹狼。”他说。
她点头。
他问:“那一刻,颂颂在想什么?”
唐颂怔然,“不知道,秦戎钺,说实话,我不知道。”
“你眼下在想什么,知道么?”
“知道。”
“什么?”
“暂时保密。”
他唔了声转身,“什么时候告诉我?不许说马上。”
她道:“现在。”
“什么?”他背着她挑眉。
她话语隐秘,藏在雨声中,“我唐颂,喜欢秦戎钺。”
唐颂看着秦衍步入堂中,再面向上首。天色越来越阴沉,他失去了自己的影子,这一刻的他看起来仍是孤独的。
她不想失去他,她不会失去他,一起面对狼心狼眼吧秦戎钺,一起,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