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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山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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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走了,窗帘跌落,她的眼帘也跟着下垂。“没什么。”她抿唇轻笑着说。

再次相遇,是在一家糕点铺门口,他上阶,她下阶,他闷头走得急,撞掉了她怀里的一捆宣纸,他忙捡起来道歉,抬眸见是她,愣了下笑道,“好巧。”

她从他怀里接过宣纸问:“司长怎会在此?”

“买山楂糕。你呢?”他问,问完见她一手举着一串糖葫芦,又笑了笑说:“巧了。”

他母亲常年脾胃不和,药石吃到一定程度难以下咽,他算是买山楂糕的常客,她呢,喜欢吃山楂。或许两人之前也曾擦肩而过,但因相识之后,留意到了对方的存在,他们遇到的次数似乎就更加频繁起来。

花鸟司要南下查案了,他来徐府找她,他没有花名正大登门造访的理由,就候在徐府门外硬等,等到她在某一时刻出门。徐府旁的街巷很僻静,两人靠在墙上,透过头顶那道罅隙看天,能看到一道湛蓝。

“这个机会我等了五年,我爹不看好,所以我不知道该向谁说。”

她静静倾听,然后侧脸看向他,浅浅一笑道:“预祝高司长南下顺利,一定会平安归来的吧?”

“当然。”他点头,然后从怀中取出牛皮纸包裹的糖葫芦递给她,“同福斋的。”她怔了怔,道了声谢。

他说不用,她说,“用的,你那时帮我修车,我还没来得及道声谢。”

她出门是为了买宣纸,没有特意装扮,衣裙眉眼都素淡,天光敷在她的脸上,透着淡淡一层光泽,高枧溪嗅到一股潮湿泥土的气息,接着是一阵花香,很奇怪,街巷中明明没有花。

揭开牛皮纸,山楂串外面的那层糖衣都被他的体温暖化了,黏了她一手,他慌忙取下自己汗巾让她擦手,她把糖葫芦放进嘴里咬住,然后用他的汗巾擦手。

他垂眸看着他的汗巾上沾满糖浆,然后听到糖衣破裂时那清脆一声响。

南下归来后,花鸟司了结了一桩大案,那时隐约已有风声出现,就连花鸟司内都在议论,说恭王妃选的是徐府三姑娘,他厉声制止他们,手下们很听他的话,没敢再说什么,但他们不知他当时的心情有多复杂。

高枧溪忍不住来向砚庭求证,她不以为意,笑问:“我们徐府怎会不知此事?我怎么没有听说?”

他莫名松了口气,可能就是那帮花鸟使道听途说的,他一向信奉事实。刚刚放松下来,她垂头,轻声问:“高司长为什么会在意这件事?”

他也垂头,看着无数光斑从他靴面上落荒而逃,逃往她的裙褶里。他没有回答,又递给她一串糖葫芦后就尴尬转身离开了。

砚庭低估了她父亲徐彬硕的野心,最终他担心的事情成真了,她嫁往恭王府的那时,顺永帝即将驾鹤,他守在麟德殿的高阶上,失魂落魄的淋雨。

他听着殿内徐彬硕举证,证明恭王的嫡长身份。这一切,都是徐彬硕为了权势从而出卖她换来的。

没有人在意她的感受,他恨,但他无能为力。

淋过那场雨,他还是有机会见到她的,一次是顺永帝下葬时,她陪同恭王出席,他远望她一身孝服,面色苍白得模糊。一次是元正大典,他远望太极宫高阶上,只能看到窗后她行开笔仪式时的一抹剪影。

宫城内外关于她的传闻都很消极,恭王对她不闻不问,她置身太极宫,只为坚守后位的颜面,是光耀徐府门楣的一个摆件,她不会快乐。

官员考核时,他没有任何犹豫,直接选择了南衙千牛卫,只为再能遇见她,虽然机会很渺茫。他不在意,他觉得自己擅长等待,上次等了五年不也等到了。

回忆中止,他又从怀里取出一串糖葫芦递给她,小心翼翼的说:“听说近日娘娘胃口不好。”

砚庭强自忍着泪意看向青蓝,命令道:“别发愣,我们走。”

青蓝垂着头,快步走到她身旁,冲高枧溪蹲了蹲身说:“高上将糊涂,宫外的吃食不干不净的,娘娘可吃不得这个,今后娘娘不会再来这里了,请上将军别再抱有非分之想。”

她们相携要走,高枧溪再次挽留:“臣没有非分之想,只是担心娘娘凤体,只一口……”

“庭庭,只一口,成么?”

砚庭背着他闭眼片刻,深深喘出一口气,提裙飞快走向他,咬下他手中那串糖葫芦最顶端的那只山楂。

咔嚓。

糖衣在她口中破裂,她慢慢的嚼,嚼出酸和甜,直到唇上沾满糖丝。她从腰间摘下一条雪白的汗巾揩着唇,点点头夸赞:“很甜。”

是他那条汗巾,她从未归还。高枧溪咬齿,腮颊紧绷,他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下个月的今日,各门上例行更换门籍,臣还会从此处经过,每个月都会。”他压低声,紧张的说。

砚庭从他手中夺过糖葫芦,拔出发髻里的一只白玉凤簪递给他。

“这是?”他不解。

“报酬。”她解释。

高枧溪低头望着掌心的玉簪,用力握紧。“娘娘在宫内还缺什么么?”他问。

砚庭眯眼望着远处的湖面,咬碎一只山楂摇头,“什么都不缺,珠玉、货贝、锦彩、用人……应有尽有。”

她什么都不缺,同时她还可以肆无忌惮的发怔,那是她唯一的消遣。

高枧溪望着她的侧影,她一身丹衣,腰系双佩小绶,博鬓上镶满金钿翠叶,随着风簌簌的响,重底舄上栖息着一双金凤饰物。

“你觉得什么时候会下雨?”她问。

“最近,方才我遇见世子殿下了,朝中今日会再议降雨一事。”他说了自己的见闻。

她似乎注意到了他的注视,转过脸看他,“本宫漂亮么?”

他微微愣神,然后颔首。她红着眼笑,“高伯为,花鸟司的衣裳更衬你。”

身在花鸟司时,他是自由人。做了南衙上将军,他就有了派别。他不言,她追问:“是在我……之前还是之后?我不想你为了我……我是秦哲的后,你是燕王的将,你明白么?将来如何呢?你助燕王登大位,我会是什么下场?”

“不会。”高枧溪道:“庭庭,你信我,我承认我就是为了你才入南衙,但是你信我,我会……”

“你会怎样?”砚庭咽下最后一口糖渣。

“我会帮你摆脱当下的境况,我会找到办法。”高枧溪道。

“回花鸟司,”砚庭软下声气,“算我求你,你看花鸟司眼下在做什么?你有大好的前程,我不要你为我犯险,求你,你答应我。”

高枧溪垂眸,“我不忍你在宫中空耗身心,庭庭,你别劝我,你容我走一步看一步好么……”

“你把簪子还我。”砚庭打断他的话。

“庭庭,你别这样。”高枧溪把手背在身后。

她像是发了疯,去夺他手里的簪子,“你还我!”

他把簪子藏在身上,默默忍受她的拉扯扑打,默默吞咽她的愤懑痛苦,最后她累了,躲在他的怀里失声痛哭,他竭力忍耐着,不敢伸出手臂拥抱她,他恪守宫规礼仪,只为她提供依靠。

湖面上又一阵风袭来,吹走她的背影,他望着她离开走远,胸口那枚玉簪冰凉透骨,划烂了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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