璩纶与文黛商议完合作事宜后,便同三位镖师于十月底一道乘船返回润州。
璩纶一行人刚过常州地界,一伙渔夫打扮的强人就找上门来拦住他们去路——“你们是哪条道上的?竟敢绑我漕帮的弟兄去见官,他奶奶的,还想不想在道上混了?!”
水笙挡在璩纶面前,“哟,那几个小蟊贼原是同你们一伙儿的,识相的就赶紧滚,小心爷爷把你也捉去见官!”
为首的那刀疤脸妇人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俏后生倒是生得牙尖嘴利!老姐姐这就来好好疼疼你——!”话落七八条三爪挽索铁钩四面八方袭来,勾在乌篷船深深嵌在木船舷里。
“动手——!”
一声令下,围在乌篷船一侧的渔人拽着绳索齐齐使劲,船身失重倾向一侧几乎侧翻,璩纶平地掠起手起刀落,一剑划向紧绷的绳索,只听几道扑通的落水声,水面上只浮着几只空荡荡的竹筏子。
那妇人被眼前一幕吓得瞪大了眼,当即转身划桨欲逃,但听唰的一声,脖颈就传来一阵冰凉又刺痛的寒意。
妇人僵硬地转过头,“这位英雄好汉,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又被猪油蒙了心,这才开罪了您,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千万……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
“不想见官也行,那就把命留下吧。”璩纶手下使了两分力,那妇人颈间登时留下了一抹红,妇人吓得一哆嗦,“英雄饶命,好汉饶命,小人再也不敢了……”
“您……您就看在漕帮的面儿上放小的一马,小的保证,以后绝不敢再犯了。”
璩纶收了软剑,“滚吧!”
“哎哎,小的这就滚……这就滚。”
璩纶稳稳落在乌篷船上,那妇人早就溜进芦苇荡里消失不见了。
水笙顺着绳索捡起水里的三爪钩重重扔回舱里,“那些游手好闲的地痞流氓整天无所事事,入了什劳子漕帮到自觉是个人物了,不是偷鸡摸狗就是鱼肉乡里,你干啥放她们走,这种人留着也是祸害,还不如为民除害呢。”
“算了别说了,咱们还是赶紧走吧,漕帮人多势众,万一真碰上,吃亏的到底还是咱们。”
璩纶扭头望向一侧枯萎却茂密的芦苇荡,虽风平浪静,芦苇却轻轻摇曳着,传出细微的窸窸窣窣的响动。
……
朔风吹桂水,大雪夜纷纷。
大运河已经冻上了一层冰,河面冰封,漕运不通,文鸢只得同阙修榆逗留在山庄,等明年春暖花开运河解封再行回京。
腊月十八,文黛和白鹤依喜结秦晋,文鸢修榆夫妇为二人主婚。
正是花开并蒂,喜事成双,腊月底,阙修榆确诊一月身孕。
正当举国沉浸在新年的喜悦中时,御史台、大理寺同刑部正紧锣密鼓地受理槐亲王嗣女状告内卫阁领沅钟衡虐杀槐亲王祁晏一案。此案涉及皇室宗亲,三司使不敢马虎,连夜传唤沅钟衡到堂问话。
刑部尚书、大理寺卿、御史中丞升上高座,堂下嗣王言辞恳切,“先前春狩皇上召母王伴驾,不想猎场突发天火,母王逃脱不及,终葬生火海……小王本以为这不过是守卫失职遭致的无妄之灾,可细查之下小王才发现此乃内卫杀人灭口之举!小王并非信口雌黄,此皆是母王亲卫亲眼所见!”
“小王听闻母王死讯立即从封地赶至猎场,当时皇上已起驾九成宫,小王命人在猎场四处盘查,终于在一处废墟之下发现了奄奄一息的卫队长曹帆。小王将她带回别苑全力救治,只希望能从她口中得知母王故去的真相。”
“小王绝不相信母王死于意外,要知道母王身边的卫兵各个骁勇善战,即使火情危机也绝不可能坐以待毙,更遑论全军覆没,小王深觉此中大有蹊跷,曹帆的幸存正证实了我的猜想!”
嗣王咬牙切齿:“如曹帆所说,母王并非死于天火而是内卫蓄意谋杀!”
“请三司使明察秋毫,誓将此不敬皇族的法外狂徒枭首示众,否则国法何在?!天威何在?!”
刑部尚书和御史中丞都默契地看向大理寺卿,三人眼神交汇,大理寺卿乃开口道:“传槐亲王亲卫上堂回话!”
在御史中丞震惊的目光中,门外抬进来一位人不似人鬼不似鬼的人形生物,“这……”
曹帆整个人躺在担架上,面上没有一分好肉。烧灼撕裂了整个面部,额头、面颊乃至整个上身。疤痕爬了满脸,一眼望去几乎看不见眼睛鼻子和嘴巴,统统和面皮长合在一处,只留出一条细缝。
刑部尚书瞥过眼去不敢再看一眼,自此人一进屋来,便弥漫着一股浓烈且焦灼的酸腐味和血腥气。
大理寺卿表面还算镇定,她抿了口茶压下心中的骇然,可出口的话却颤着音,“堂下何人,报上姓名——”
“槐亲王……亲王卫队长……千牛卫中郎将曹帆……”沙哑微弱又断断续续的声音衬得堂内一片阒寂。
“你且说说当时究竟是什么情况,内卫……是怎么杀害槐亲王的?”
曹帆嘴巴哆嗦着,忽然清醒激动起来,嘴角大张,连刚愈合的伤口都撕裂开来,嘴角沁出一抹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