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身体不适,打算回家休养一阵,不行吗?”吕明远飞快接过话来,钟惠也为难地点头应和。
“身体不适?家里没出什么事吧?”
钟惠心头一凛,吕明远拽着她拼命暗示,钟惠便摇了摇头。
霜阳听得半信半疑,但她没什么热情留人的爱好,尤其对钟家母子,所以并没有深究。
霜阳换好拖鞋,不忘回头朝吕明远斜了一眼:“早退不提前申请是要被记旷工的,我劝你最好赶在今晚12点之前补一个——”
“不过旷不旷工,也得看接下来的人事安排了。”霜阳忽然别有意味地转了话头。
吕明远敏锐道:“你什么意思?”
霜阳没打算瞒他:“刚才我已经把当年的事都跟林经理说了,现在市场部应该在开会讨论我和你……”
“吕赵霜阳你疯了!”吕明远登时气血上涌,履历造假被揭穿,他近半年来苦心追求的一切都在眨眼间无情归零了,仿佛花瓶碎裂般,脆弱得毫无招架之力!
“现在网上都在攻击集团用人唯私,解决问题的前提当然是要对真相知根知底,我怎么可能还瞒得下去?再说了,我只单独告诉了林经理,没有告诉其他任何人,知足吧!”
吕明远瞪着她:“知足?你有退路你当然知足,大不了就回你的国外!我呢?你把我当什么了?”
钟惠被两人吵得云里雾里,下意识紧紧抱住儿子的胳膊,就怕他冲动行事。
此番舆情进展速度之快,远超二人的想象,霜阳确实没想到名单泄漏后短短几个小时,风云搅弄得仿佛变了片天,她担忧的全都成了现实。
只是,在是否坦白这件事的立场上,她自始至终都很坚定。面对吕明远的诘问,她放弃了正面冲突:“按照我对林经理的了解,你现在是公开赛的辅助阵容,她多半会优先保你,起码在比赛之前是这样。至于我,不过是一个实习生,可有可无,现在也已经强行放假了。无领导集团要保公开赛和‘领战计划’,稳定舆情才是头等大事,完全没必要揪着我俩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不放。你与其在这里大呼小叫,不如先干点正事,把你妈妈送回家,耐心等待市场部的商讨结果。”
吕明远仍然恨恨地盯着她,钟惠趁势赶紧出声道:“麻烦二小姐了,昨天你熬夜加班,肯定受累了,我给你炖了参汤,就放在灶上……”
吕明远不愿听见这些窝囊话,当即拉过母亲负气走远,霜阳也没再吭声,关上房门背过身去。
眼前是空荡又晦暗的家,她给言崇飞发了条消息,然后拖着疲惫的步子直接上楼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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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丞久久伫立于窗边,渐深的夜色如流墨般覆在他眼前,背后明亮的灯光下,林莉也陷入了沉默。
主厦的经理办公室窗户正对战士大厦,窗边摆放着很多奖杯和证书,都是易丞这些年攒得的荣誉,最早可以追溯到十五年前他刚刚从战大毕业,进入集团后拿到的“优秀新人奖”。
他不喜欢把这些东西规矩地放进玻璃柜里,像现在这样随性地铺开,纸张摞在一起,用一支旧钢笔压住,颇有点学生时代的味道,平时到窗边远望时也能顺便瞧见,这是易丞更偏爱的方式。
就算看起来一帆风顺,也总是少不了头痛犯愁的时候,眼下易丞的神情不再像往日那般松弛,显得格外严肃:“怎么事情现在闹得这么复杂……”
“从筹备联合发布会开始,突发情况一个接着一个,热点越炒越沸,公关部一直压不下来,再这样下去,失控也只是时间问题。”林莉接着说。
“名单泄漏的事查得怎么样了?”
“纪律会还没有新的消息,但根据现有的线索来看,可以初步断定是一场人为的有预谋的事件,下午我跟华队沟通的时候,他怀疑是集团内部人员所为。”
“华景昂怎么也在跟进这件事?”易丞转过身来,脸色不太好看。
“是他主动找过来的,他毕竟是战士代表,在管理层和战士之间可以发挥很好的衔接作用。”
易丞不得已拿起桌上的咖啡,边喝边说:“这就是小莉你做得不谨慎了,市场部能自己解决的事,就尽量不要让外人参与进来,华景昂确实是战士代表,但你要知道,他背后还有体系势力,万一他上报了司令,或者把体系的人招来了,麻烦的就是整个集团。张董今天才打电话骂了我一顿,说这次名单泄漏的舆情/事件处理得一塌糊涂,连吕氏集团都牵扯进来了,两方合作的无限城项目最近又在市场渗透的关键时期,这下很难交代。”
“非常抱歉,”林莉恳声认错,“都是我思虑不周,警惕意识不够,也不该擅自把实习生带到发布会现场,引出了照片的风波,我接受一切责罚。但是我可以担保,吕赵霜阳拿到的实习资格绝对是公平公正的,没有任何托关系的不当操作。至于她和吕明远的事情,我认为现在的关键应该是保证公开赛顺利进行——我们已经评估过了,目前主要的争议还是在吕赵霜阳身上,所以我已经中止了她的实习,而吕明远本人暂时没有被大规模的舆论集火,我打算趁机公布集团出战的主力阵容,从而转移公众视线,等公开赛结束之后,再对他们两人进行调查和处理。”
易丞的手指在杯口轻轻敲了几下,随即,他放下咖啡,在沙发上落座:“这个方案可行,但是,仅仅也只是可行而已,并不是最优的。”
林莉多日的连轴转已经榨干了活跃的思绪,听见易丞这么说,只能疑惑不解地望着他。
“从名单泄漏这件事可以看出,背后有人在搅浑水,但搅归搅,起码一开始的矛头并不是指向集团的,而是那些名不见经传、无法取得公众信任的战士。吕家这事却是因为他们自己欺瞒在先,才导致了集团在危机中越陷越深,这是吕家欠我们的,我们没有义务维护他们。”
林莉眉眼间越发凝重:“按你的意思,吕家千金这件事岂不是不能压,反而要闹得越大越好?”
易丞从不怀疑她的悟性:“吕氏集团的影响力不比无领导集团差,除了我们,最好的靶子就是他们,直接把烫手山芋甩出去,难道不比我们手忙脚乱自担风险更划算?”
“可是,”林莉感到后背一股恶寒,“他们只是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啊,要把错误全都归到他们身上,是不是太……”
“谁没有年轻的时候?”易丞目光一沉,自嘲似的笑了笑,“年轻人尽早打破对世界的美好幻想也不见得是件坏事,而且你根本不用操心,那可是吕氏集团,吕家夫妇不可能无动于衷,等到他们出面,集团就好说话多了。”
“小莉,我当初邀请你加入集团的时候也说过,我们都是不愿失败的人,所以领战计划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如果不是迫不得已,很多事不会走到这一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