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介稍显局促地“唔”了一声,眼神淡淡飘向旁侧:“不想浪费……”
言崇飞没想到周介消失一个多星期,思想觉悟竟还发生了质的变化,但他总觉得周介的样子看上去有些古怪,好像他这幅处处留白的水墨画染上了多余的笔韵。
浪费这两个字从周介嘴里说出,堪比在机场听到了邮轮驶离的海浪声。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言崇飞琢磨着说辞,迟迟开不了口。
“言队,”周介回转视线,稍显突兀,“谢谢你的电话。”
言崇飞起初一愣,随着记忆缓慢回流,才磕磕绊绊想起之前团建的时候,他在无限城给周介打的那通问候电话。
嘟音响了很久,仿佛正在进行艰难的时空连线,周介几乎是在挂断前最后一秒才接起来的。
简单的寒暄罢了,唯一与客套话不同的就是,言崇飞的关心是真的。
“平时一般没人会给我打电话,所以……”周介停在这里,似乎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
言崇飞注视着周介,突然觉得,也许自己再问下去,他大概会愿意告诉点什么,但言崇飞选择了结束所有的追问:“不用跟我客气,我好歹是个半吊子队长,应该的。”
周介站在原地,忽然就不知道下一步该干什么。
就在此时,鬼使神差般,言崇飞好似听见了华景昂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你还真不去训练?”
言崇飞错愕地回头,办公室门口果然站着某位口无遮拦的领导。
华景昂在虚拟训练室等了很久,等到所有人都进入装置拿好器械开始练习,言崇飞还是没有出现在眼前。
他不得不刚逃走又毫无骨气地折返。
华景昂已经将不久前的狼狈慌乱暂时打包扔出了自己的世界,一只手微微使劲地搭在门框上,要不是双脚浅浅交错,分散了一部分力量,门框说不定会迎来开裂的灾祸。
更重要的是,眼神里颇有责备的意思,成分还极其复杂,让言崇飞一时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很多事,远不止一件。
“呃,周介来了!”言崇飞妄图转移话题。
“我不瞎。”华景昂很快和周介视线相碰,礼貌地向彼此问候了一下。
言崇飞:“……”
“你知道霜阳替你报了公开赛的事么?”华景昂非常自然地忽视了言崇飞,和周介开启了对话。
周介点了点头:“二小姐跟我说过了。”
“你要是不愿意,可以退出的。”
“没关系……”
周介有些犹豫,嘴里是“试一试”的口型,却没有真的说出来。
华景昂对周介的变化有所察觉,他下意识看向言崇飞,两人摒弃前嫌对了个默契的眼色,一切不言而喻。
“好,那换上训练服去虚拟训练室吧。” 华景昂熟练转换队长的口吻。
周介默默拿起衣物出了办公室,言崇飞盯着他的背影,一口气欲叹未叹,刚才轻描淡写的“谢谢”二字,仿佛瞬间成了压顶的积云,仅是静止不动,就已经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也许是自己一直以来都只习惯向别人道谢,很少听到有人这么用力地说给自己听。
言崇飞莫名深受触动,转眼回过神来,发现华景昂已经悄无声息走近了跟前。
“卧槽……你吓死我了!”言崇飞赶紧抚住心口,虚起嗓音埋怨。
“就那么亏心么?”华景昂的脸上还残留着一点愠色。
言崇飞一听见这家伙柔中带刺的语气就条件反射背脊发凉:“你不会真的在生我的气吧?”
华景昂悄然偏过视线,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言崇飞便拿出刚才自我反省的态度,咬咬牙下定决心:“我其实没有忘,我只是怕你觉得难堪才故意胡说八道的。你要我解释,我也没法解释,反正我已经自我检讨过了,以后绝对会控制好自己的言行举止……”
言崇飞的语速几乎放缓到跟牙牙学语的婴儿一样,就怕哪里不小心又说错什么,结果华景昂好不容易凝神静听了一会儿,给出的评价是:“就这?”
“就这。”言崇飞改成了陈述句,完全可以对天发誓那种。
华景昂斟酌几秒,再望向他时,竟是再也开不了口,言崇飞见他为难,又狗尾续貂说:“你、你要是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改天你讨回来也行。”
华景昂:“你……”
居然当成了可以讨价还价的事。
有时候真的很难摸清他和言崇飞之间形成的古怪磁场,好像世界上所有藕断丝连的语言一旦落入其中,都会被瞬间吸附分离,泾渭分明,绝对不允许出现模糊不清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