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崇飞忽然停下手上的动作,华景昂回头望向他,仍然在等一个确定的回答,可言崇飞思忖片刻,随口糊弄道:“我哪配当什么特长生,这也不是格斗,充其量算是带点技巧的打架吧……你怎么突然对这个感兴趣了?”
“我只是觉得,以前都是你听我在说,好像很少听你提及自己的事,比如,你的过去之类的。”华景昂的眼神持续往上深探,两人一高一低注视彼此,灯光毫无保留地落进了仰头的人眼里,明亮,泛着游丝,反倒让低头的人把头低得更沉。
言崇飞很难再出声否认什么。
他的过去……
如果华景昂从小到大的成长经历都是岁月认真的书写记录,那自己的过去就是岁月做的一场惊梦,在梦里耗尽了喜怒哀乐,醒来之后恨不得将时间刨得天翻地覆,把记忆连同自己都永久埋藏于底。
可他偏偏是个记性很好的人,不仅放不下,还容易不甘心。
轰隆隆隆——
电闪雷鸣的天穹无尽晦暗,暴雨蛮横冲刷整座城市,街面上积水成海,咆哮着涌入下水道口。
世界嘈杂不堪,记忆里的声音却如此清晰响亮:“放心,我们会安排好所有善后工作,从今往后,你们与集团毫无关系,像正常人一样过日子就行了,卡里的抚恤金也随便用,但是绝对不能跟任何人提起此事……”
“一旦发现你们有任何泄露机密或反抗敌对的言行,集团会根据体系反危害条例对你们进行惩处,包括你们身边的人在内……”
“这不是威胁,是善意的提醒,你们应该清楚,要让一个人凭空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太容易了……”
这难道不是威胁吗?
言崇飞不止一次质疑,可那时候的他们甚至不如卑微的砂砾,大浪席卷,他们被碾压在最底下,连被带走的权利都没有。
他确实是因为过去的事才来到集团,但现在他留在这里的意义已经远不止过去。
言崇飞的注意力回到华景昂身上,开始琢磨两人之间来往的天平。
训练室陷入短暂的寂静。
华景昂原本只是简单试探,见言崇飞的反应仍有犹疑,他及时打住:“还是算了,等你想说的时候再……”
“华景昂同志。”言崇飞突然煞有介事坐了下来,努力睁大眼睛以示郑重友好。
华景昂被这个称呼叫得云里雾里,他勉强克制住神情的讶异,眼看言崇飞一本正经凑上前来,小声问:“你确定你这个集团最强关系户的背景可靠吧?”
华景昂:“?”
言崇飞:“要是知道了什么秘密,应该不会被灭口吧?”
华景昂:“……”
他到底在期待些什么。
“其实我之前——”
“等等,”华景昂预感不妙,当即叫停,“你要不先别说了……”
“你这个人怎么回事!我好不容易酝酿好了!”言崇飞嘴里一个急刹车,没好气地将手里的冰袋砸回华景昂怀里。
华景昂拿他没辙,用目光示意墙上的监控摄像头:“这里可不是说秘密的地方。”
“这么小声都能录进去吗?”言崇飞将信将疑。
不过,这类电子设备虽然司空见惯,但凭体系的技术水平,就算具备通天的功能,确实也不足为奇。
“集团里还是谨慎点好,”华景昂用冰袋在手臂上最后按了几下,然后飞快套上训练衫,“抽空去静音房,或者去我家,都行,总之别在这种场合。”
言崇飞转眼泄了气,可倏忽一想,觉得哪里不对劲:“怎么又去你家?”
华景昂不明白他为何有这种疑问:“你不就去过两次吗?”
言崇飞进门前的尴尬病又犯了,好死不死憋出一句:“可是……事不过三啊!”
“我家确实不是什么密不透风的安全屋,也就为了方便你,酝酿情绪,烘托氛围。”华景昂听见言崇飞蹩脚的借口,竟是心情复杂,趁机怼了一句。
霎那间,熟悉的辩白在耳畔响起——
“我就是觉得气氛到了真的不是在耍流氓!”
仿佛天降灿烂耳光,打得言崇飞一时间找不着北,他被华景昂最后四个阴阳怪气的重音念得头皮发麻:“你你你怎么又提这事!我本来都快忘了……”
“你快忘了?”华景昂登时有些忿然。
那天晚上过后,他除了思索正事,几乎无时无刻不在琢磨言崇飞那个举动的意思,没想到肇事者居然擅自启动了遗忘流程!
“言崇飞,在你没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之前,你要是敢忘……”
言崇飞吃了胡说八道的亏,整个人已经怂到了长凳边缘,就等最后一句恶毒的恐吓,能让自己死个痛快。
岂料华景昂忽然有意识地停顿了一下,似乎也很犹豫的样子:“你要是敢忘,我就一律按你喜欢我来处理了。”
只一瞬,言崇飞像被野雷劈中似的,浑身被惊恐的情绪无限拉扯失灵,杵在原地丝毫动弹不得,所有思绪都开始落荒而逃,脑子里仿佛汇成了真空的黑洞。
就在此时,训练室大门唰然而开,吕赵霜阳探进头来,欣喜道:“哎嘿,你们果然在这儿!华队,言队,下一项超动态地图的训练要开始了,大家已经去虚拟训练室集合了,你们也快来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