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崇飞手里的筷子掉在餐盘上,他慌忙捡起,不自在道:“怎、怎么会有这种人……也太夸张了。”
这些关系拆开来看还能各赚几声喝彩,但堆砌在一起就显得太过离谱,完全超出了言崇飞的认知范畴。
他原本只知道华景昂是个很厉害的人——“厉害”说到底不过是一副语言的空架子,或许从外貌和实力上来看确实能为这副空架子添上可以具象化的筋骨和皮肉,但直至此刻他才意识到,空架子之所以空,不是因为真的空,而是身后多了寻常人难以想象的耀眼光环,才将现实的一切都隐匿了进去,变得虚无缥缈,可望不可及。
“没什么好惊讶的,这世道本来就不公平,”吕明远低垂目光,落在餐盘里被切碎的西兰花上,“而且远比人们想象中更不公平。”
“但是这样,华队他的压力肯定很大吧?对他来说,做事情只做完还不够,必须要做得很好才行。”安星稍微换位思考一下就感到一阵窒息。
“谁活着压力不大啊?”张良朋不以为然,“人家已经要什么有什么了,替他们操心不如好好操心操心自己,也不知道三个月后咱们还能不能像现在这样坐在一起吃饭。”
安星想起刚结束的这场模拟演练,“领战计划”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时刻高悬头顶,他瞬间失了大半兴致,低头加快吃饭速度。
言崇飞拿筷子扫了扫空荡荡的碗,说不出是何心情,突然想起什么,抬头看向吕明远:“你的脚踝好点了吗?吃完饭可以顺道去服务区的医务室看看。”
吕明远坐在原处稍微活动几下,似乎还是很难判断,张良朋也附和道:“虽然在CITY里待久了确实容易产生错觉,但真诚建议,有任何不适都去检查一下。”
吕明远担心会耽误下午的工作,但他纠结再三还是不敢在有关革命本钱的事上冒风险,于是点了点头。
众人聊得意兴阑珊之时,忽然有一只陌生的手搭上了张良朋的肩,以一种危险的姿势滑向他的脖颈,张良朋神情骤然凝固,浑身僵在原地不敢动弹。
言崇飞稍微侧过身,只见几个衣冠楚楚却满脸痞态的战士围了过来,为首的战士扣住张良朋的下巴,强行将他的脸捧起来,用食指和拇指上张牙舞爪的钢戒故意硌他,一开口就是轻佻的语气,说:“哟,这不是我的小朋狗吗?好久不见,我可真是想死你了,还以为你不来食堂吃饭了呢!”
安星和吕明远都被这几个来势汹汹的陌生人吓得噤声,言崇飞作为一个常年混迹江湖、打过的架数不胜数的过来人,对事态发展的嗅觉极其灵敏,警惕之余,神态举止尚且自如。
张良朋在这种热情的逗狗式“抚摸”之下,勉强找回了理智,开始娴熟地迎合:“原、原来是材哥啊,我也想死你了!”
“是吗?”这位材哥的爱抚越发粗暴,视线紧接着扫向他面前这些生面孔,“想我怎么不来五楼找我,还在这里忘我地摇尾巴舔人?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言崇飞觉得耳朵被强行倒进了垃圾,眉头不自然地拧着,对面两个年轻人更是察觉到不友善的气息,渐渐躬起了脊背。
“都、都是新朋友罢了。”张良朋任由他摆弄,后面几人都看笑话地守在一旁,时而剔牙,时而打哈欠,慵懒又轻蔑的视线根本没兴致往下落。
“哦?”那人听了旋即松手,俯下身强行闯进四人原本的聊天地界,“各位新朋友好啊,我叫张天材,是正五组的队长,友情提醒你们,要小心这头小朋狗哦,他张了一双势利眼,最喜欢巴结人了,一旦不招他喜欢了,扭头就走,简直无情无义。”
“是不是?”张天材回头朝张良朋眨了眨眼,张良朋脸上的笑意还在僵持。
言崇飞突然朝卡十组三人开口:“你们吃完没,吃完了就走吧。”
安星不敢对盘中的剩菜有所留念,忐忑地颔首,吕明远也默默横过筷子。
张天材遭到公然无视,嘴角扬起的弧度变得有些扭曲,正欲转身朝向言崇飞,张良朋赶紧起身将他拦了出去:“材哥,这、这是我们卡十组新任的言队,昂少的朋友。”
言崇飞:“?”
他什么时候变成华景昂的朋友了?
“这样啊,幸好,不然差点就要得罪了,”张天材肉眼可见地消了火气,将矛头又转回到张良朋身上,“怪不得你今天没有跟冯一维那个不识相的土垃圾一起吃饭,原来是找到了新的主人,恭喜恭喜哦,只是你我之间……”
“材哥!”张良朋当即提高音量,“这里闹哄哄的,咱们还是换个地方叙旧吧!”
张天材和身后的狐朋狗友们相视大笑,随即饶过了他,就此扬长而去。
张良朋恢复若无其事的模样,火速端起他的餐盘,对三人解释道:“我跟老朋友去玩一会儿,就不和你们一起走了,下午见!”
“哎……”安星来不及叫住他,张良朋就跟脚底抹油似的飞快溜走了。
言崇飞回头遥望几人远去的背影,张良朋与他们勾肩搭背、有说有笑,确实像相熟已久。
吕明远没有在意方才的事,径直起身:“那我现在去一趟医务室。”
“一起吧,反正顺路。”
角落转眼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