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景昂也露出了没想到会在这里偶遇的表情,率先打破尴尬的沉默,问他:“你还没回家吗?”
言崇飞将视线落在他周围:“噢,我正准备回家。”
“从侧门吗?”华景昂假装误会的样子,并善意解释道,“侧门出不去,只能走正门。侧门对面是主厦,需要主厦的工卡才能刷卡进出。”
言崇飞勉强挤出笑容:“我、我知道,就是随便看看,这外面的水池还挺漂亮的……”
华景昂意识到言崇飞仍然站得很远,两人已经超出了正常社交对话的距离。
奇怪。
华景昂径直走向言崇飞,一来是因为交谈的礼貌,二来是想试试,如果站在正常距离内会有什么后果。
言崇飞本想简单聊几句就打发走人,谁知道这位大佬居然主动朝他靠了过来,难不成还聊上瘾了么!
言崇飞承认自己这把岁数都是白活的,完全不及卡十组那帮小年轻跟华景昂相处得自然。他见华景昂越来越近,相悖的气场迎面袭来,周围没有旁人可以充当他的底气,竟不自觉开始朝边上战术性撤退。
华景昂走一步,他挪动半步,走一步,挪动半步。
直到,两人的距离缩短为一个不远不近的范围,迁徙终于停止了。
好像没有世界末日。
言崇飞还是不敢直视他:“有、有什么问题吗?”
华景昂扫了眼空无一人的大厅,忽然将嗓音压得很低:“不要对这里太好奇。”
言崇飞一愣,什么意思?
一句没头没尾的话,高情商理解就是友善提醒,低情商听进去就成了一种与生俱来的轻蔑和刻板。
斟酌一番,言崇飞猜他应该是善意,但心头多少对这种突如其来的教育有点情绪:“你不觉得越是这么说,只会让人越好奇吗?”
眼睛长在前面就是拿来看的,脑袋搁脖子上就是用来思考的,好奇不过是人的本能罢了。
不好奇他也不会到这里来。
华景昂似乎没想到言崇飞会这么坦率,但也就坦率了两秒钟,紧接着飞快做出让步,对自己语气诚恳道:“不过,还是要感谢领导的指正,我这大半夜的东张西望,确实有点冒犯。”
华景昂觉得这个称呼很有意思,解释道:“我们是平级同事,谈不上领导。”
言崇飞心道你都教育到老子头上来了,领导这头衔也算是无名有实。
华景昂注意到言崇飞眼底闪过的微妙情绪,不知为何,目光也随之大胆,渐渐朝他整张脸蔓延开来。
初见时的打量都是仓促的,直至此刻才觅得机会仔细观赏。
言崇飞的肤色是一种健康的暖白,五官生得精致,天然透着一股世俗之外的灵气,可眼神早已出离青涩,藏有大浪淘沙过后的纯粹。
这往往意味着,无论是示威还是示弱,是可惧还是可怜,都会拥有比别人更极端的吸引力和感染力,整个人的气质是棱角分明的,漂亮又带刺儿。
言崇飞感受到华景昂略微冒犯的目光,莫名生出一种被调戏了的错觉。
华景昂就此打住。
“而且,”华景昂的心情突然松弛了许多,“这里是无领导集团。”
哦,谁还不知道这里是无领导集团了,拿什么集团来压人……
嗯?
言崇飞倏然一顿,进而难以置信道:“你不会是……说了个冷笑话吧?”
无领导,所以没有领导。
快冷到北极了。
华景昂嘴角有笑意一闪而过,将手里的冰咖啡掂了几下,精准扔给言崇飞。
言崇飞仓惶接住:???
“看你迎新典礼掉了半瓶水,这个就当成补偿吧。”华景昂给出一个简陋的理由。
言崇飞没想到华景昂歪打正着买的“补偿”,正好是他当时死活买不到的冰咖啡,但这个举动实在太过突兀,毕竟两人好像还没熟到这种关系。
“那是我自己没拿稳才掉了的,”言崇飞最怕别人跟自己打哑谜,“你要是有什么话……可以直说。”
华景昂认同他这种简单直接的沟通态度,也决定开门见山。
“我想知道,你很怕我吗?”
“啊?”
言崇飞忘了自己是个从头到尾都不敢直视人家的怂货,此刻只能嘴硬道:“没、没有啊……”
“那你为什么不敢看我?”华景昂始终保持礼貌询问的姿态。
言崇飞的视线还是游移不定,满嘴跑火车道:“可能是您、您长得太帅了,帅得惨绝人寰不堪入目的,呃,好像用词不当,反、反正就是有点不好意思……”
“因为无领导小组作战是团队合作的形式,如果你一直没法跟我正常相处,必然会影响到作战,所以建议你调整一下,冰咖啡就当作见面礼,前提是你在乎成绩的话。”华景昂及时纠正聊天的走向,还是一副疏离的模样。
换作五分钟以前,言崇飞肯定会以为是精英人士又开始卖弄姿态,但现在有了冷笑话和冰咖啡,言崇飞突然觉得华景昂此人似乎跟外表看上去的“标准”不太一样。
那份高级复杂情绪好像被纾解了一点。
“当然,成绩这种东西也是可以不在乎的,”华景昂匆匆结束对话,“明天见,言队。”
他向言崇飞道别,转身回到楼梯间往地下停车场去了。
言崇飞:“……”
不是,这一声言队,怎么就,怎么就能叫得这么自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