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人的每个人都是从小就开始训练。
对于这个家族的人来说,练功、学习、执行任务,就是他们所有的日常生活。
小官还是圣婴时,也避免不了要接受训练。
张家对孩子的弹跳和身手有非常严格的要求,虽然小官才十三岁、没有特别强的身手,但他已经有了很好的弹跳能力。
围墙和屋顶,他很容易就能跳上去。
看着站在院中、笑盈盈看他的少女,小官静默,没有回应。
几秒以后,他从屋顶跳回院墙,落在地面,无声将墙根底下倒放的木梯立起来,搭在一旁的围墙上。
随后,他看了眼已经走到他身边的纪初桃。
他不说话,但纪初桃却明白他的意思。
【跳不上去,踩着木梯就可以上去了】
“谢谢小官,那我们一起上去吧!”
说罢,她直接上前拉住小官的手,另一只手抓住木梯的一节踏板,赤脚踩在底阶,拉着他踏上木梯。
两手交握的触感很怪。
皮肤与皮肤相贴,手指也被包裹在对方柔软的掌心里。
小官能清楚地感受到指尖上传来的温度。
少女的手有些凉,像刚刚沁过冷水,手指很细很软,牵着他的力道却很紧。
他被拉着踩上木梯,踏上围墙,踩着房檐,最后在屋顶坐了下来。
那只牵着他的手一直没有松开。
今晚是满月。
明月高悬在天空,明亮又冷清。
纪初桃坐在屋顶上,身边是略显瘦弱的小孩。
两人肩贴着肩,火红与青黑相交。
月华降落,照耀在他们的头顶,披洒在他们的肩头。
抬头仰望,圆月旁边,点缀着无数颗同样明亮的星星。
“你有没有好奇过,月亮会孤独吗?”
纪初桃望着夜空。
月亮是纪家的信仰,每年的中秋节,就是纪家一年中最重要的拜月节。
小官没有说话,只是同她一样抬头仰望着月亮。
他没有想过,因为他并不好奇,也不知道孤独是什么意思。
没有人和他说过,一个人要对月亮是否孤独而好奇。
纪初桃也没有一定要他回答。
她只是想和小小的张起灵说,她想把自己的情绪传递给他。
“我们家的信仰是月亮。”
“很小的时候,爷爷就带着我向月亮祈祷,那时太小了,什么都不懂,我就问爷爷,月亮自己在天上,难道不会孤独吗?”
纪初桃记得,那时候爷爷看了她很久,看着她懵懂的目光,看着她幼稚的提问。
然后,爷爷摸了摸她的头。
“爷爷说,月亮不会孤独,因为每次我们抬头的时候,都是在无声地陪伴月亮,如果害怕月亮孤独,那就在想起的时候抬头看看月亮。”
“我还是不明白,但也没有再问,只是在每次晚归的时候,抬头看一看月亮。”
“再后来我明白了,月亮的确不会孤独。”
“它能看到很多星星,也能看到很多人,真正看不到那些的,是我。”
月亮不孤独,真正孤独的人是她。
她一直认为自己是在陪伴月亮,然而实际上每一次抬头,每一次看到月亮,都是月亮在陪伴她。
陪伴那个没有朋友、只有不断学习的她自己。
纪初桃转头,看向小官望着夜空的侧脸,嘴角勾起的笑容像带着月亮的清辉。
“所以,如果感觉到孤独的时候,就抬头看看吧,总会有太阳和月亮在照耀你。”
小官转头看她,那一双漂亮的眼中倒映着他的身影。
这一刻,他似乎能朦朦胧胧体会到,她所说的孤独的感觉。
月亮会一直陪伴他吗?
就像这么多年她也一直在自己身边一样吗?
小官不知道,也不明白。
但他觉得月亮或许不在天上,月亮似乎一直在她的双眼里。
纪初桃并没有像说的那样突然又消失。
这一次,她在张起灵的记忆里待了很久。
她并不急着回到现实里去找张起灵,因为不管是现实还是记忆,不管是小官还是张起灵,他们从始至终都是一个人。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纪初桃都想给张起灵最大的陪伴。
张起灵在张家的生活并不算好。
他刚出生没多久,被抱回张家后便进了内门本家。
本家那些人将他放进周穆王的龙纹石盒,用他来代替那个3000年的死婴。
五岁前的张起灵是张家所有人的信仰。
他像神一样被封闭保护着,被那些人送上神坛。
然而这一切,都在墨脱传回的消息后全部化为泡影。
张起灵从神坛上坠落下来。
他从小接受的巨大压力的教育,教育他成为一个神,然后瞬间,他就变成了一个丑闻之下的垃圾,家族分裂的罪魁祸首。
平日里利用张起灵来统治家族的那些人,开始视他为耻辱。
张起灵被丢回给从墨脱抱他回来的人抚养。
纪初桃见过那个人。
第一次是在墨脱,那个人从白玛手中抱走了孩子;第二次是在泗州古城、张家遗址,那个人躺在地上,血肉模糊,鲜血浸染了周围的地面。
那个人并不是张起灵的父亲,只是一个本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