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烛冷笑一声,储物袋中一口气飞出十来张黄色符纸,伴随他一声令下,原本坍落一地的木头、砖石宛如被狂风扫起的落叶,统统浮空而起,堆到了一边。
很快从废墟中找出了二十四个人,说是人,除了还能呼吸眨眼,和行尸走肉也没什么区别,如同一具具空壳。孙老大寻找一番,发现这其中十五人是来自随州城。
难道,只要沾染了那白花果子的人,都会变成这样么?
他与见生三言两语间互通有无,交待了各自的来历,见生道:“不知外面如何了?”
孙老大道:“我和你一起到外面街道去看看。”李包子跟在后面:“我也一起哩。”
白惜光站在屋顶飞檐上,一只手捻住了那根断指正在细看。阵法撤去,天光暗淡,厚重的层云像是灰色的帷幕,盖住了来自不知名所在的注视。他忽地转过头,循声“望”向正在奔出府衙的三人。
那根断指还在他手中颤动不休,他沉默一会,忽然扬声:“勾镰。”
“主人。”壁虎人从房檐下游走而出,不知在那里躲了多久。
“把这东西呈给监正。”他将断指丢过去,壁虎人脖颈突地蹿出三寸,一口衔住,瓮声瓮气答道,“是的,主人。”
壁虎人手脚一摆,找了处缝隙,很快不见踪影。白惜光蓦地开口:“曲家与苻见生有仇?”
寂静的府衙中如今只剩下了他和曲烛两人,这句话,自然是对着曲烛问的。
曲烛懒懒靠在廊柱上,抱臂一笑:“与你何干?”
白惜光却继续道:“那就是你与苻见生有仇。”
曲烛眉头一压,直起身:“说过了,与你何干?”
白惜光道:“你再对他出手,我会杀你。”
曲烛怒极反笑:“怎么,记相大人,监天司不是一向各凭本事、各安天命么,怎么就突然干涉起司卒之间的恩怨来了?”
白惜光俯视着他,渊渟岳峙、毫无破绽。
方才曲烛的蓄意一击,本是必死之局。
他是要出手的,六两三钱石太岁,换一条性命,之后便再无瓜葛。
可是正要冲过去,就“看”到明光大盛、清气冲天。那个苻见生果然有古怪,居然能够涤清秽气,荡尽污浊,一下就将金花娘娘打得灰飞烟灭。虽然此处这个妖祟不过是分身,但其中威力,依然令人惊心动魄。
类似之物,惟有他少年时,在大周司库最深处见到的那个东西。
怪不得自己每每靠近他的身边,就会觉得心平气和、畅清舒达。
原来,他的体内,竟是有建木精魄蕴含其中。
建木被尹无一剑斩断之后,早已沦为邪祟的饵料、妖物的温床,以断折腐烂的建木根基为中心,才形成了无主之地浩瀚海,历经数百年争斗,如今仍是祸害不休。没想到,除了大周皇家宝库,居然还有一块建木的碎片,流落世间。
天予不取、反辞其咎。
苻见生不能死。
至少,在他弄清楚这块建木精魄的来历之前,苻见生还不能死。
白惜光道:“你尽管试试。”
他语气平和,却隐隐带着莫大的压迫感。曲烛的右手压在左手腕间,一向挂着笑容的脸上第一次有了怒意。
两人对峙间,见生和孙老大、李包子两人正在城中巷道奔走查看。
金花娘娘一死,原本吞食了白花果子的城中居民纷纷倒地不起,同申首府衙中找到的人一模一样,一眼望去,仿佛无数具无知无觉的活尸横七竖八躺在地上,令人为之胆寒。
好在申首城并不大,三人一起,不过一个时辰便将城中之人清点清楚。
孙老大的脸色很不好看:“十九个人,老子数了两遍,十九个,不会错!”
府衙里面十五人,外面十九人,一共是三十四人,算上孙老大,合计三十五人。
见生:“诏令上明明说,一共是有三十六人消失不见,少的那人是谁?”
“是王二。”
孙老大咬牙,“王二不见了!”
“老子在府里翻找的时候,就觉得奇怪,王二明明是在夜探府衙的时候遇害,怎么府里面找不到人。”
“他不见了!”
同一时间,随州太守府中。
王二惨白的脸上,一双黑洞洞的眼睛盯着主簿功曹郑光手上的血,出言宽慰:“大人不必担心。”
“如何不必担心?!”
郑光怒吼,他双手发抖,一把扔掉手中还攥着的瓷片,染血的瓷片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旁边是随州太守吕献升半睁的眼,瞳仁已经浑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