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死的?”
“我把他关在密室里,拿走了他的药。三天不到就死了。”
颈间铁链被放松,终于有空气进来,风戈本能地使劲吸上了一大口,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他有……有病,没药吃就只能等死。主子不让我动手,就慢慢……慢慢耗死他。”
裴珩有心疾,不吃药的确会死。当初也是因为这样,他才越狱出去。可他能就这么死了吗?
纪容棠不信,也不想相信。他武功了得,绝不在风戈之下,轻功更是出神入化,怎么会这么轻易就被抓住呢?
三天……
那裴珩是在去公主府的当晚就被抓住了?如果是的话,只能是王益平猜到他们会钻空档,所以特意留了人加以防范。这个老狐狸居然如此狡猾。
“尸体呢?”
纪容棠顺着风戈的话问,却没得到回应。倏地低头看去,只见他眼神闪躲,咬紧下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果然有隐情。
“告诉我尸体在哪儿,我即刻命人拿来纸笔。”
“扔到护城河里了,就在我们来这儿之前。”
纪容棠又问了一遍,还是得到同样的回话。不自觉攥起袖下的拳,任由指尖掐进肉里,也不觉得疼。
“如今到这个地步,我也没什么好掖着藏着的。”风戈自知没有活的机会,又看到纪容棠为裴珩的死伤神,突然变得主动,起了嘲讽之心。
“裴珩其实算是我的少主子,想必你们也知道。我倒是好奇,你们明知他的身份,怎么还会派他来?就不怕他反向倒戈,也咬掉你们一块肉吗?”
回想他刚知道裴珩这个人的时候,还为王益平开心过,王隆蠢钝、无耻狭窄,实在是孺子不可教。而据他观察,裴珩不仅会武功,人也很机灵,更像他爹。
只是不知几时起,他居然跟纪容棠走得那么近,甚至一起成为了公孙觉的走狗,要对他的亲生父亲下手。当初王益平派孙兴嫁祸裴珩的时候,他还不理解,如今看到结果,他只能说一句主子高明。
他想一刀痛快杀了裴珩,但毕竟也是亲骨肉,王益平说让他慢慢等死,自然没人会有别的意见。
可裴珩命也太硬了些,直到晚间他们要行动了,还是强撑着最后一口气不肯咽下去。绝不能因他耽误进程,所以风戈私自决定直接把他扔河里去淹死好了。
亲眼看着绑了石头的裴珩彻底沉下去,水面归于平静,不再有气泡浮出,他才带人改道直奔大理寺来。所以方才提到此事时,他才有些犹豫。
看到风戈嘴角挂着轻蔑的笑意,这次他应该没有说谎话。那裴珩恐怕真的……
纪容棠努力克制住极不规律的心跳,稳定思绪,沉沉呼出一口气。不顾风戈的叫喊,走到门外,对一直守在门口的韩尉平静吩咐道,“带他下去,先灌碗安神汤留着。你再带队人,去护城河捞一捞……裴珩。”
裴珩这两个字从来没有这么沉重过,仿佛坠了千斤,让她难以开口。
纪容棠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孤寂,就快与这寂静夜色融为一体。她抬头望月,视线却空洞无物,很想透过这片虚浮夜色,寻找那道总是在她身边嬉笑没个正形的身影。
晚风有些大,迷得她眼睛发疼,也有些凉,吹得脸上的泪痕冰凉刺骨。
裴珩真的死了吗?
苦笑摇摇头,毅然决然推开了隔壁的房门。
今日把公孙觉请来,就是为了让他亲耳听到和风戈的对话。关于王隆暗害自己兄长一事,再没有比这个更直接有效的方法揭露了。
纪容棠将房中未亮的烛台点燃,摘下官帽,解开发锢。一头乌黑瀑布一般的密发,霎时倾泻而下。
“臣死罪。”
纪容棠跪在地上,面无波澜,不知是为裴珩的死,还是为自己也可能见不到明日的太阳。她的唇角微垂,不显喜怒、不露哀乐,唯有那缕若有若无的气息,证明她尚且还活着。
公孙觉见此情景眼瞳骤缩,饶是他素来擅长藏匿表情,眉宇间也不禁倏地涌起惊涛骇浪。不可置信叫她抬起头,审视了良久,才确定她真的是个女人。
渐渐松开垂在腿上蜷起的手,对着那张雌雄难辨的脸,疑惑问道,“难道纪容棠那个溺水去世的双生妹妹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