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容棠渐定心神,也学着裴珩的样子俯身趴了下去,紧紧贴着瓦片,不敢有丝毫懈怠。宛如深潭的眼眸,来回在庭院里审视,终是在一个隐隐透光的角落,发现了异样。
“你看那儿是不是有个人?”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确实有一个小丫鬟模样打扮的人。但裴珩夜视力极好,他清楚地看见小丫鬟身边还有一个女人。
“不,是两个人,像主仆俩。你看见的光圈是小丫鬟手上的火折子,藏在柱子后面的那个人头饰很多,衣服款式也复杂一些,像个小姐主子的模样。”
纪容棠边听边眯起眼睛使劲看,果然有类似银饰反出来的光,小而短暂。如果不是有人提醒,根本发现不了。
她没空惊讶裴珩的恐怖视力,只审慎地叫他再看看,最好能记住那二人的模样。
“他俩好像往这边来了。”
啊?
后腰再次被勒紧,裴珩一把搂住她,起身飞跳,躲到了另一处屋檐上。
纪容棠鼓擂的心跳就快要溢出,不仅因为登高的紧张,还有一股她自己也说不清的奇异悸动。
跟几个时辰前,她被裴珩抵在昏暗墙角处的感觉一样。
像是早春时节,河水初融,微颤而下,带着一丝丝的暖意和不确定。又像是夜深人静,忽闻悠扬而模糊的笛声,让人捉摸不定,却又心向往之……
“下面来个男人。”
低沉清晰的声音将她唤醒,她定睛一看,正是净慈!
他怎么又来了?交易失败,不是应该再想别的办法吗?佐他自己也是犯了重罪,大不了鱼死网破,统统别想好。
可他的表情……分明是焦急、不甘、甚至难过?
纪容棠在心里不断重复着这几个字,指腹轻轻点在瓦片上,又在瓦楞间缓缓游走。电光火石间,终是让他想明白了净慈的心意。
“他是来找府里那个女人私奔的。”
“净慈联系了卖家,盗卖观音像,事成。昨夜就想带着钱和女人一起跑路。但是女人不同意,她不敢,或者临时反悔了,所以净慈不甘心才今日又来试试。但是不知道他从何处得的酬金,得没得到呢?”
纪容棠说着说着,又兀自陷入了沉思。
没拿到钱,还想带女人走……
难道说酬金已经被女人取回来了?!他自知作为目标惹眼,便提早安排好帮手,两条线同时进行,互不耽误。那净慈如今人财两空,怎么说也应该反应再激烈一些啊。
“不对,整件案子背后的操纵者就是那个女人!她利用净慈对她的感情,引诱他、逼迫他去盗取观音像,那伙转手的黑衣人也是她找来的,她才是直线对接卖家的人!”
纪容棠笃定说着,声音虽小,却清澈如潺潺泉水,娓娓道来。字字句句,皆是有理有据。饶是裴珩第一次听她提起这个案子,这一番有力的阐述下,也听出了些来龙去脉。
他并没有出言打扰,就这么静静等待纪容棠发下一步的指令。等待的间隙,他好奇的目光就一直在纪容棠的脸上流转,想知道她是怎么长出那么灵光的脑子。
可这仔细一看不要紧,裴珩竟真就发现了她跟自己长得不一样的地方。
她没有喉结?
疑问的种子悄然在裴珩心中发芽,他不敢相信,都快二十岁的人了,难道还没发育吗?
或许是太过震惊,他竟不自觉伸出了手,想亲手附上去摸摸看。可刚抬起就被纪容棠一把按下,“别动!他正往上看呢!”
说话间,府里的两个女人也鬼鬼祟祟来到墙根下。待墙的那头响起三下均匀的轻叩声,女人迅速从手上褪下只银镯子,交由小丫鬟,用丝帕裹了一圈又一圈,才使劲儿投了出去。而后二人皆趴墙附耳,想听那边的动静。
“玲儿?为何还不跟我走?”
净慈捡起手镯,双臂发颤,似乎无法、也不愿相信女人的背信弃义。
“朗哥,老爷近来看我看得实在紧,你先走吧。等我再稳稳,随后就去找你。你万把镯子收好,咱们出了城还得拿这个去跟他们碰头呢!”
老爷?
她是驸马的小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