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间却是空空如也,想必原先供奉的,正是昨夜消失不见的观音像。
从殿里退出来,纪容棠带着秦尉绕着慈悲殿的外围又转了一圈。二人仔细检查窗叶上的丝绵纸,皆无破损的痕迹。
再看窗跟脚下的青岩石板地,殿西侧的一处地面,有些混着少许泥土的鞋印。昨夜并未下雨,照理不该有如此明显的鞋印。
纪容棠心下存疑,袍子一撩蹲了下去,开始用手指丈量鞋印的大小。人的脚长跟身高是有一定比例关系的。她的身高并不矮,在男子中也算得上中等。但这个鞋印却比自己的明显长不少,可见此人身量较高。
鞋印虽重重叠叠,不甚清晰,但纪容棠还是发现了泥土印儿重的地方只在鞋的外侧。这表明这双鞋子的内侧磨损严重,鞋底已经不是平面了。那么大概率,是鞋的主人走路时有向外翻的习惯。
她抬头看了一眼秦尉,“把脚伸过来。”
秦尉一愣,反倒是后退了两步。“大人看我的脚做什么?”
纪容棠不说话,但眼里的催促之意却是在明显不过。秦尉无他法,只好大步迈了过去,还心一横提起裤脚,让她看个清楚。
这一对比,纪容棠不免觉得巧合,竟大小几近一样。她倏地站起身,扬着下巴比量了一下二人身高,的确比她高出一大截。
“请问寺里可有夜里当值巡逻的习惯?若有的话,昨夜巡查慈悲殿的师傅现下何在?”纪容棠冲着身后的小师傅客气发问。
“回大人,寺里每晚都有三名弟子守夜,昨晚是净慈、净真、净恩三位师兄当值。小僧这就叫几位师兄来,请大人稍等。”
说完施了一礼,快步跑开了。
纪容棠想叫住他,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转身进了慈悲殿里。
殿内并未设太多明灯,随着日头的西沉,愈发幽暗起来。大理石的地砖反着幽光,从佛桌、一路到正面的三扇大门处,她随即用手指擦拭几处,可以说是一尘不染。
顺着正门再往外面的连廊去,纪容棠在这条路上反复走了几次,终于也在西侧发现了一串跟床跟下差不多的鞋印。不过上面的泥土印儿已是浅得不能再浅,如果不是有意找寻,根本发现不了。
“阿弥陀佛,请问小僧们有什么能帮得上大人的?”
一个浑厚沉稳的男声忽而在背后响起,纪容棠忙转过身,快速扫了一眼三人的身量,恭敬回礼。“敢问三位师傅,夜里是怎么个当值法?三人一起呢,还是各自轮流啊?”
三人都不高,尤其是站在中间的那个,顶多只比纪容棠高出一点点。
“守夜从戌时开始,到寅时结束。除了戌时和寅时是三人一同巡查外,其余皆是每个时辰只派一人。巡查的范围是整座寺庙,巡查的内容则是关注是否有擅闯之人、是否有走水、以及各个殿室是否门窗紧闭等等。”
回话的正是站在中间的僧人,他言语和缓,从容不迫,跟焦急的玄海主持可谓是大相径庭。
纪容棠往右侧的僧人面前靠了靠,“这位师傅昨夜亥时可出来巡查了?”
“亥时……没有,亥时是净慈师兄,子时是净真师兄,小僧是丑时才出来的。”
“敢问大人,亥时可有什么不对?”
问话的恰好就是站在中间的那个人。
“这位就是净慈师傅吧?”纪容棠略带笑意。
“戌时三人同行,若发现了不对,必定会合力制止,所以观音像不会是戌时丢的。而亥时,是单人巡查的第一个时间段,也是有嫌疑的第一个时间段,是以本官想知道,亥时的慈悲殿是否还是完好无虞的?从目前掌握的线索来看,观音像失窃是广济寺监守自盗。”
说到监守自盗四个字,纪容棠可谓是一字一顿。面上依旧挂着笑,但那笑容却漠然至极,甚至还透着几分诡异。
佛门之地本就威武森严,此刻秦尉看着她,脑海中不由得闪过方才看见的、手执金刚杵,忿眉怒目的金刚像,丝丝惶恐在心里陡然而起。
他突然觉得自己哭天喊地、求着要来跟随纪容棠学办案,是不是有点草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