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明界堪舆阁颇具盛名,觋者通卜筮、堪舆、命理、相术、占梦、择吉。
昭明百姓不便于视,因此寻欢作乐一事渐渐隐没,反倒是令卜筮一事盛兴起来。
既依仗自身看不清去路,便问天意求得明意。
堪舆阁倒真有几分本事,卜凶问卦八成应验。
久而久之,堪舆阁觋者被视作可通“鬼神”之人,连皇室都闻其盛名,祭天大典专邀堪舆阁觋者为其祈福。
到了国都明熙,沿途遇见百姓在一处阁前门庭若市,谢行止不禁心生疑虑。
临羲景瞧见前方景象,解释道:“那是堪舆阁。昭明变为雪界后卜筮一事开始盛行,昭明各地都有分阁。”
“不若,去卜上一卦?”
探探详实。
“也好。”
谢行止闻言颔首,假若传言非虚,自己或许可以探听一些事情。假若空有盛名,也不过钱财而已。
堪舆阁求见觋者门槛并不很高,只要以高价金银就可。
但是见觋者一次只许一人,一盏茶,一道帘。
谢行止与临羲景分别进了一间房间。
谢行止进屋,透过竹帘隐约可以瞧见一个绰约的身形,
那人跪坐在竹帘另一端,案上放着三枚铜钱,一个陈旧龟壳。
“请坐。”那人兀地开口,是清雅的男声。
她缄默地上前,跪坐下来。
“所求何事?”觋者复又开口问道。
“卜过去。”谢行止声音响起,敛眉平静道。
“可是问身世?”
“否,问过去经历之事。”
不问去路,不求钱财,问来处。觋者没有多言,将铜钱放入其中,双手摇晃。
过后,将铜钱倒出,觋者一惊:“怎么会如此!”
接着便是咳了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那觋者注视着铜钱怔愣了片刻,苦笑道:“抱歉,您的过去触犯天机,以我此等凡夫无权得知。”
他拉开竹帘,谢行止这才看清,那案上,是断裂的几块铜钱,以及出现了深深裂痕的龟甲。
她蹙眉,她的过去虽是明晰,但她却隐隐觉着哪里古怪,却不想,与所谓天机扯上牵连。
“那便多谢。”谢行止见求不出自己所愿,倒也不以为意,起身准备离开。
“且慢。”那觋者低低咳了两声,拭去唇角鲜血,唤住她。
她倒也耐下性子停下:“何事?”
他注视铜钱良久,原先犹豫的情绪似乎定下心:“您要是真想探寻过去,有一个地方或许可以一去。”
“正阳界,或许可以帮您。”
谢行止眸底有着看不清的意味:“若是吾乃穷凶极恶之徒,方才堪不透天机呢。”
觋者神色平静:“堪舆阁所行仅是卜卦问凶之事,惩奸除恶,由该行之人所为。”
“您若真是穷凶极恶之徒,那奉劝一句,避着些堪舆弟子。”
“知晓了。虽不得结果,不过多谢。”
谢行止起身离去,望见候在房前的少年。
临羲景正凝视着前方,倚着墙目光明灭。
见她出来,临羲景敛了神色,语气温和:“你这卜,可远不止一盏茶的功夫。”
谢行止没有多提刚才觋者的话,反是同临羲景下楼,问:“你所求何?”
他有意调侃,便道:“姻缘。”
“那你的姻缘如何?”
“唔……那觋者说,多有坎坷,但胜在是吾心所属。”
谢行止轻嗤一声,淡声道:“继续。”
临羲景这才反应过来,有些无奈:“你不信我。”
“是你扯谎,还由不得我不信?”谢行止没有回头,走出了阁门。
临羲景轻笑,没有反驳,跟了上去。
而阁内,那名觋者从窗外瞥了眼二人,又是吐了口血,咳起来:“咳咳,想不到,吾修数十年卜筮之术,私以为小有所成,却道行浅薄至此啊。”
他大笑:“这何尝不是吾之命数啊。”
随后伏倒在案上,没了气息,似是沉沉睡去。
进来想着通报什么的侍者见状大惊失色:“阁主!”
随后百姓们被劝回,一侍女红着眼眶,嗓音微哑:“各位请回吧,今日堪舆阁闭阁三日。待三日后,再来罢。”
百姓疑惑地窃窃私语,一时间人群涌动,纵是不满,但无人异议。
须臾后,阁前冷清寂静,好似无人之地。
“害死了阁主,我不会放过你。”一名女子红着眼眶,恨声道。
“我可以帮你。”一个带着斗篷人从黑暗中走出来,沙哑着嗓音出声。
那名女子低声:“是吗。”随即却是扬手,四周出来一群人围住斗篷人。
“不需要。”
“我们阁内私事你还插不上手,在死之前,不如说说,你是怎么进来的?”语罢那群人:便又是上前一步就要拿下那人。
那名斗篷人倒也不慌,狠斥一声:“放肆!”而后拿出一枚令牌,女子看清其上刻着的图纹时脸色一变,行礼赔罪:“是祈楹失礼,不料是正阳的贵客。”
“谢行止?”
“醒醒……”
她这是怎么了?
黑暗。漫无边际的黑暗。身子好似消融在了广阔的天地间,余下意识少了形体拘束后,开始扩散。
天地一片漆黑,她的意识像空气,像海洋,席卷每个角落,却又有着不真切之感。
她在哪?
她是谁?
忽而,她想起什么,她叫谢行止,这里是天帝临暨的阵法。
她要从阵法那里,拿回一些东西。
随后,她失去了意识。
再度醒来,谢行止环顾四周。
朱红雕栏,景蓝色窗棂,穹顶是层叠木质雕刻,最顶上是一轮明日。
这是堪舆阁,她是堪舆阁的阁主。
堪舆阁是盛教附属,负责在昭明界为百姓传播教义,聚民心。
她作为一凡人,寿命仅有至多百年。
不过百年传播教义,让昭明百姓心中皆有盛教,何其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