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它也是个聪明人,对形势看得清楚,并不打算涉险杀他。瓮鹤相争渔翁得利的道理不是不懂,那阿止的底细它还没摸透,假若同这阿羲斗得你死我活,只怕到时候被阿止趁机斩杀才是不值当。
但,放虎归山是万不可能。
它低哑着雌雄莫辨的声音道:“睡罢。”
又是“嗡”的一声。
羲景只觉得眼中异样,一股无法抵抗的困意如千斤坠般压下,将意识碾压粉碎,便昏睡过去。
另一侧房中,坐在木椅上的谢行止似有所感地偏过头,但还没来得及出门,就见木门外传来急促的扣门声:“不好了!阿止姑娘!”
“怎么了?”她并不慌乱,接话道。
“有……有鬼啊!!”家仆急促的嗓音甚至有些变调,“姑娘切记禁闭门窗,勿要外出!”
“罔论听到什么,都别……!”他的话语像是被什么骤然打断,屋外传来毛骨悚然的脖颈捏碎的骨头断裂声。
她抬眼,可以看到窗外的院落中的大红灯笼仍在闪烁,将屋外人影倒映在窗上的砂纸上,人影又被拉长投射在青石地板上,映衬着昏暗无光的房内更显得诡异。
那人影随着刚刚那声惨叫,脖颈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力量折断,头颅猛得歪倒一侧,但人却并不倒下,只是直直地矗立在门前。
既不动弹,也无声响,一时间,只有风声吹过树叶发出沙沙响声,寂静的让人心慌。
谢行止透亮的蓝眸仿佛一池湖水,清澈见底,任何事物倒映其上都是原本模样不曾歪曲。
此刻,那道黑影倒映在她的眼眸上,她的目光却并不停留,泰然处之地坐着,迅速思索着。
羲景就在不远,但是此刻仍未有动静,如果是最差的结果,就是已经被此时装神弄鬼之人已经处理。
他的身手自己交过手,虽然目前空间内咒力被消,但是九霄中人,一身秘宝想来不容易斩杀。
那么,便是将人与自己分隔开最有可能,不论是迷昏还是空间术,此刻自己怕是都孤身一人。
想来隔开他与自己,已经耗费这邪煞不小气力,并非全盛状态下,没有把握制敌,这才故作玄虚先扰自己心神罢。
“开窗,让我进来。”熟悉的声线从身后传来,她微有些讶异地抬眼,竟是自己小瞧他了?
谢行止古井无波地接话:“我怎知你是否是鬼怪假扮?要进,自己进不就好了。”
窗外,羲景无奈地喘息,像在隐忍着疼痛:“吾刚刚在屋内,原想着看看它的真貌,却被它伤了双眼。”
“那又如何。”
窗外少年似被气笑了,但又牵扯到伤处,疼得吸气:“凶煞便是凶煞,生不得一点人心。”
谢行止偏过头,窗上确实投映出少年的人影,她道:“可是,我门前有个歪着脖子的家仆,死前说我不能出去。”
待再转头时,那道黑影已经在屋内,仍是歪着头,背光而立看不清面目,门窗皆是禁闭,并无破坏的痕迹。
它不能说是站着,应当是就立在她三步远的地方,但整个身体都没有动作,还是僵直在原地。
“……”是了,只说她不准外出,可没说这家伙不能入内。
谢行止暗自腹诽,这是必须双目注视着它,不然便会移动么。
“你怎么样了?”窗外羲景一时没听见声响,有些担忧地询问。
“它进来了。”谢行止如实道,“但是我必须注视它,不然它就会继续移动。”
羲景闻言惊诧了一瞬,冷静分析:“我有一个法子,你后退至墙边,把窗户打开,这时候你便趁机翻出窗来。”
“我虽目不能视,但是接应你离开,拖延这怪物片刻不是问题。”
“……然后呢?”少年说完,她并没有动作,仍是坐在椅子上,沉稳地吐出一句。
“什么?”好像被谢行止突如其来一句发问困惑到了,他在窗外怔怔地接话。
“我逃了,你怎么办?”
少年有些哑口无言,又是气急:“都什么时候了!能逃一个是一个,你走了才能为吾谋得一线生机。”
“什么时候了还在犯蠢!”
似被说动,谢行止终于起身,正对着黑影倒退至墙边,手推开窗沿一道间隙的时候,复又停了下来:“等等。”
“晚了。”少年阴恻恻的声音响起,她推开窗沿的触感变成了一只僵冷的手,此时那只手猛得攥紧了她的手。
果不其然,窗外羲景的嘴角裂开,笑容越扯越大,血迹顺着撕扯开的伤口往外涌,身后的黑影倒地,更多的黑影从青石板砖上破土而出,攀附在她的腿边,将她拼命往下拽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