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应了下来:“是啊,我们都喊她阿矜。阿矜性情很好,像张婶儿我们这样年纪的都把阿矜当女儿看。”
羲景微微点头,接过小灯笼:“矜夫人确实待我们很好。”
离开了小摊,羲景将头偏向谢行止,身旁的少女淡漠清远的眉眼,在镇上的花灯的暖色以及居民们的亲切友好下,仿佛也染上了一丝温和。
“你很喜欢他们。”羲景忽而道,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摊开手掌,掌心是一只刚刚的小灯笼,“我赢来的,送给你。”
谢行止舒展眉眼,透出清冷的浅蓝眸子现在带着温和,她收下小灯笼,将一串糖人放在羲景手心,嘴角浅浅勾起:“回礼。”
手里捏着糖人,咬了一口,羲景暗暗腹诽:“莫不是将自己作孩童来哄。”
太甜。少年蹙眉,显然有些不适应这个味道。但仍是没有扔掉,一直小口咬着。
两人沿着街边走着,人渐渐稀少下来,波光粼粼的河水在缓缓地流淌,在漆黑如墨的夜色下看不清边界。
但河上飘着好些河灯,明亮的光点散布在水面上,犹如繁星点点,又如一朵朵明静的荷花缀在河上。
河边有着一个卖河灯的小摊,摊上没人,只有一张纸上写着几个大字:十文一个,用者自取。
谢行止便取出钱来放在摊上,拿了两个河灯回到河岸边。一个递给羲景,一个自己念了个咒点燃灯芯,伸手放进水中,看着摇晃两下顺着水流远去。
羲景照着她的样子也放远了河灯,视线追逐着河灯,看着很快自己那只赶上谢行止那只,两个明亮的光点在河面上闪烁。
而谢行止羲景并排站在岸边,感受着迎面的微风。
但这种氛围没有维持多久,在远方的两个光点很快灭了一个,但河灯还是继续漂着。
羲景看着暗下去的光点,蹙了下眉。
谢行止调侃地望向羲景,泠泠的声音响起:“你的灯灭了。”咒术的水平还不够啊。
少年轻笑,淡金的瞳孔里倒映着河水上的光点:“可我的河灯还漂着呢。”
羲景又道:“再说了,凡事皆有定数,灭了就是它的因果。”全然不提水平一事。
“歪理。”谢行止莞尔,也不看那河灯了,转身走了。
羲景最后扫了一眼河灯,朗声道:“你去哪儿?”
少女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归罢。”
羲景跟上前,与她并肩,白皑皑的雪地上出现了两行足迹,越行越远。
直至远离人群,沿着前往矜夫人府邸的街道。羲景扫视周围,看到四下无人,才不紧不慢得开口:“有闲情逛这灯会,你这凶煞真是有闲情。”
“不装了。”谢行止闻“凶煞”二字也不恼,学着他的语调,拖长了片刻。
羲景微微蹙眉:“吾的耐心并不多。放任你此刻自由,只是尚有兴味看看你待如何,但如若你愚钝如此,斩杀你于此地也不是难事。”
即使他用词如此不驯,谢行止还是抓住了言辞中的关键,她敛眉面色不变:“请便,能奈我何。”
“再者,”谢行止意味深长地直视着羲景,“来此以后,应当也使不出咒力了罢。”
“一介莽夫,呵。”
又一个转角后,他捏碎一枚玉珏,原先嘲弄的语气很快又是一收:“收戏。”
“我以此玉结了阵法,一柱香时间内无人能发现我二人谈话。”
“来此地后,我便使不出咒力,幸亏此处只是限制而非禁止,原先存蓄有咒力之物仍可以使用。”
“你也是如此罢。”
羲景示意谢行止 ,手中捏了个诀,咒阵只微弱闪了一瞬,很快湮灭。
二人脚步不停,每一步踩进雪色都会响起摩擦引起的细微声。谢行止颔首,她接着道:“我寻之物,你理应知道是什么了。”
他没多想便了然:“阵眼。”,而后又可疑地停顿一瞬,“但你是有意来取此物的。”
“是。”
“又不是。”
羲景不耐,扬手就要撤了结界就走。谢行止无奈地出声制止:“来此地并非我原意 ,但来后我才感受到有一物在冥冥中召唤我。”
“想来是我被尘封记忆的一部分,来这也是此缘故。”
并非她有意设局,但由于召唤,会使得她无意中朝此处来。
待来时已入局,故而冥冥中已有定数。
羲景故作要走的脚步一顿,不知情绪地一笑:“真是,造化弄人。”
天帝,你究竟在布什么局。
远离了灯火通明的集会,二人背影缓步浸入暗沉夜色,好似白洁宣纸被泅湿融进浓稠的墨色一般,对话声也渐不可闻。
灯会上的人们看着二人,一瞬沉默了片刻,笑闹声,步履声,打闹声,像是被纱布塞住了耳朵,销声匿迹随着他们一同消失。
但很快,众人又面色如常继续说笑,该叫卖地叫卖,热切攀谈者接着热络家常,那一瞬的寂静仿若只是幻觉,从未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