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怜花其实猜到了,陆小凤还活着。
可能当面确认此事的真实性,他还是不胜欢喜。
至于沈浪还活着……人生在世,有得必有失,有失必有得。他看得开。
沈浪尚且失了外衫,陆小凤连头发丝都没乱一份——与点灯之前相比,最大的变故,不过是这里既不是女子闺房,也不是人间炼狱,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岩洞。
哦,还有,少了一个人。
“不知刚刚那位绝代佳人,现在何处啊?”王怜花兴致勃勃四处张望,顺带打破了此时的尴尬气氛。
陆小凤和白飞飞之间的对视,也顺势结束。
被点了穴位的染香还直挺挺地站着,面色枯槁,已有死意。
这边,陆小凤心生怜惜地走过去,替她解了穴,并搂住她瘫软的身体。
那边,王怜花还在那里轻佻却不油腻地试探,“佳人?佳人?
怀里是生无可恋的受害者染香,眼前是活蹦乱跳的施害方王怜花,陆小凤忍不住怒从心起,“山猪吃不了细糠,人家不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陆姑娘这话,说得酸溜溜的。”王怜花听了,却是自鸣得意。
陆小凤重重地叹了口气,“也罢,你虽然有脑子,但也没人规定你必须要用它啊。”
王怜花的笑容又要挂不住了。
“陆姑娘,在下的脑子还是很好使的。”他侃侃而谈,“诗词歌赋、天文地理、酒色医毒……所学之杂,涉猎之广,还未能棋逢对手。”
可是这样的坏人才更可怕啊。陆小凤面露震惊,不解道,“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尤其贵府博采众长、家学渊博,你不过是做个知识的搬运工。”
王怜花不甘被看扁:一边是他引以为对手的沈浪,一边是他千年铁树动心的美人……
虽说他武艺与这两人相比……的确是略逊一筹,两人的心智也时不时让他不甘却败于下风……
但他的惊才艳绝也是江湖公认的!
既然台子都搭好了,不展示点什么,都对不起他“千面公子”的名号。
而他最能用来唬女子也勾女子的,自然是他当日在地牢里,给朱七七耍的那段,毕竟那时候,他以为自己遇到了一个一百分的,自然要孔雀开屏。
——可惜后来又惊觉,竟然还能遇见个一千分的……
王怜花陡然变脸——真正意义地变脸,成了一个莽汉。
陆小凤不以为意地耸耸肩,“来都来了,那走个过场吧。”
她施施然放下怀里的染香,再一回头,脸就像立体的镜子一样,映照出王怜花的脸。
王怜花心头一惊,又变成一个略带脂粉气的少年。
陆小凤则使用当时复制王怜花的库存,以更快的速度,变成这少年的双胞胎兄弟。
王怜花的脸色有些阴沉了,他再接再厉,又易容成一个长髯刀客。
众人屏息静气看向陆小凤,惊觉她已然复刻出同样的脸庞。
诚然,岩洞里光线不佳,但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能跟上前者的易容成果的七七八八,谁高谁低,立见分明。
被禁锢在暗处的朱七七心头大骇又大窘:所以……所以……莫非……莫非……当日在地牢里救她出生天的,是陆小凤!
见少年得志的王怜花脸上的难堪似是都挂不住了,陆小凤仍然没有心慈手软,化用了雪疏影铭记在心的、王怜花的当初出给朱七七的经典台词。
“无论对方喜欢的是何种男人,你都可以角色扮演是吧——所以你也知道,你这样的人,其实是没人会喜欢的。”陆小凤的话像是一把尖刀,敏锐地插在了王怜花不为人知的那一小块自卑的地方。
王怜花有几分恼羞成怒,使出他的杀手锏——这是可以展示他文武双全的绝技,势必能惊艳四方。
他长袖一挥,“自传芳酒翻红袖……”
陆小凤这次没有像当初一般,而是选择了慢了他半步,带从容微笑却又每次都紧跟着他。
不变的是,还是借了他的台词,用着他的招式,打击他的自以为是,“自传芳酒翻红袖,似有微词动绛唇。”
哈,走王怜花的路,让王怜花无路可走。
所谓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朱七七呆若木鸡:她确定了……是她是她,就是她,救自己的那个高手,就是陆小凤……
王怜花的脸色流露出几分惊骇:如果说之前沈浪的不同凡响让他不甘心,如今的陆小凤则让他心惊!
“……青鸟西飞意未回。”陆小凤在武学上的造诣登峰造极,所以当初根据王怜花开头几个动作和所命名的诗句,便轻而易举地推测出他引以为傲的这段招式。
如今已是第二次,且是跟着,自然更加得心应手。
到了最后一招。
“帘前春色应须惜,楼上花枝笑独眠。”
陆小凤击掌后,微笑看向王怜花。只是他所受到的伤害,哪里敌得过染香——以及千万个染香受到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