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近在眼前,却生了怯意。
傅靖沉了沉气,方才提步进去。谁料,他精心为余惜芷挑选的风水宝地,眼下竟是一地狼藉。
当看清空荡荡的棺材,傅靖险些压不住提刀杀人的冲动。
是何人干的!
他看着棺材两侧干硬的泥土,棺材被挖出的时间显然不是一日两日的。
府里的人便见殿下出去不过片刻,便怒不可遏地回来,眼里的杀气有如实质。
好似又回到了初闻余二姑娘死讯那日。
一时间,府中人人自危。
惜芷全然不知自己留下的坟坑造成何等误会,麻利地送完最后一家后,乖乖地蹲在李婶子膝前,等她替自己缝补划破的衣裳。
“可有人为难你?”李婶子一面穿针引线,一面问道,神态慈爱。
惜芷仰着头,笑道:“婶子不必担心,他们都挺和善的。”
“那便好。”李婶子未起疑心,闻言笑着点头。
二人闲聊着,李婶子忽地一拍脑袋,想起一事。她放下手里的针线篮,起身去柜子上拿来一封信。
“这已经是这个月我捡到的第十封了。”
惜芷接过信,将其揉成一团往袖子里塞,不必看便知是什么。
自她帮李婶送菜后,抛头露面多了,便惹来不少心怀不轨的男子,知道她住在李婶的院子,便日日往院里里扔书信和香囊。
惜芷看过几封,皆是些酸掉牙的情诗。
她有些闷闷不乐:“给婶子添麻烦了。”
“不许胡想。”李婶子伸轻轻戳了戳她的额头,“小芷长得好看,有人喜欢不足为奇。”
“嗯。”惜芷捂着额头,磨蹭着趴伏在李婶腿上,无端想起一桩往事,她从前,好像替人送过一封情书。
“二公子又在看那封情札?”石墨轻手轻脚地走近,附在石言耳边小声问道。
石言面无表情点头。
石墨不解,一封花哨的信,二公子为何这般看重。
石言淡声道:“这信是余二姑娘送的。”虽只是他的猜测,但想来也八九不离十。
“余二姑娘!”石墨险些原地跳起来,顾忌屋里的主子,强行压下去,咳了咳,“哪位余二姑娘?”
说罢,便见石言一脸看傻子的表情看着自己。
他登时反应过来,讪讪笑了笑,也是,除了如今已经成为府里禁忌的那位,还能有谁。
那日二公子抱着人在雨中走了一个时辰的场景仍历历在目。
记忆里的二公子是从容不迫,万事皆不会令他自乱阵脚。他从未见过那般失魂落魄的二公子,惶恐地抱着怀中的女娘,一声又一声地试图将其唤醒。
甚至在余二公子闻讯赶来时,为了留下余二姑娘的尸身与其大打出手,一度失态。
从前余二姑娘缠着二公子,二公子总是一脸不耐。他便认为,二公子对其是不喜的。
哪曾想,自家二公子竟是个口是心非的。
石墨暗暗唏嘘,人死了再怀念又有何用。
不过这话也只敢心里想想,若是说出来二公子只怕要提刀将自己砍了。
屋内的谢安自是早已听到屋外二人的动静,他将手里的信放下,信纸因着频繁的抚摸边角已经泛黄。
“人可找来了?”谢安问道。
石墨面色复杂地点头,抬手将等候在走廊里的画师招进来。
分明是亲眼看着余二姑娘入棺下葬的,可几日后二公子便像忘记了一般,笃定余二姑娘定还活着。
谢安知道众人都当自己是悲痛之下疯了,可他心知,自己是前所未有的清醒。
余惜芷走后,他有过几日的恍惚。夜里辗转反侧,闭眼后,眼前时而是一箭穿胸死在街上的大哥,时而是胸口有个血窟窿倒在自己怀里的余惜芷。
惊醒后,便再也无法入睡。
可随着时间推移,往日忽视的细节渐渐浮现。
他很早之前便怀疑过一事,如今追在自己身后的余惜芷并非原先的余家二姑娘。可他摸不透这人的来历,不知她是夺舍的孤魂野鬼,还是其他。
直至那日,伴着血腥的吻中,他听见一道不该属于这个世界的声音:“叮!恭喜宿主任务完成。”
谢安听不懂,却无端有一种直觉,兴许余惜芷还活着。他靠着这虚无缥缈的念想,强行振作起来。
在余惜芷头七过去三个月的这天夜里,谢安孤身一人去了她的坟前。
“疯了!疯了!”夜色渐浓,万籁俱寂中,有人骤然发出一声惊恐的呼声,“谢小将军疯了!他在挖坟!”
谢安充耳不闻,轻轻擦去颊边沾上的泥土,望着空荡荡的棺材。
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