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罢了”终究没能说出口,傅靖一瞬不瞬地盯着面前的女娘,看她闭着眼将药服下,看她面露痛色,又恢复平静。
惜芷忍过那阵恶心便缓过来了,咂摸了一下,口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苦味,不由皱着脸,很是嫌弃。
好难吃的虫子。
“殿下,药也吃过了,那我便先告辞了。”惜芷拱手作揖,行礼便要退下。
傅靖权当看不见她这乱七八糟的行礼姿势,明知故问道:“余二姑娘便这般迫不及待地想走?”
不走还留着看你吗?我又不是有病。
惜芷这般想着,却口不由心道:“我本不欲走,只恐误了殿下的正事。”
“余二姑娘可知,你撒谎的时候手会不自觉摸自己的面纱。”
惜芷动作一顿,讪讪地将放在面纱的手指收回来,心虚道:“是吗?”
“呵。”傅靖不咸不淡地看她一眼,见其面露惶惶,不由心情大好,便不与她过多计较,“想走便走吧。”
惜芷眼一睁,忙伸手捂住眼睛,生怕眼里的喜意又惹恼傅靖。
傅靖哪里不知她这点小心思,气极反笑:“可是不想走?”
“我这就走。”惜芷脑袋摇的和拨浪鼓似的。
说罢,惜芷转身便要离去,还未走出巷子,身后兀得刮过一道冷风,利刃破空声自耳侧掠过,朝着暗处飞去。
“唔——”暗处传来一道低沉短促的闷哼声,随后归于沉寂。
惜芷僵在原地不敢动,愣愣地看向暗处,有些回不过神,也不敢想适才发出声音的是什么东西。
傅靖自身后缓步走近,掠过惜芷径直往暗处走去。
惜芷下意识跟在他身后,回过神便撞见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
“啊啊啊!——唔。”
傅靖低头看站在自己身侧的女娘,捂住嘴后总算没有刺耳的尖叫声。
“作何跟过来?”
惜芷欲哭无泪地摇头,唔唔地说不清话,她不过是好奇一下,谁知会遇上这等场面。
这般想着,惜芷忍不住又往墙上看了一眼,这回才看清插在那人脖子上的是一根银针,也不知傅靖用了多大的力道,竟是凭借一根银针,一击毙命。
惜芷抖了抖,颤颤巍巍地收回视线,气若游丝地伸手戳了戳傅靖捂在自己嘴上的手。
傅靖瞥她一眼,将手拿下来。
惜芷得了自由,舒了口气,小声道:“这人?”
“不该问的别问。”
“好。”惜芷咽了咽口水,好奇心害猫的道理她还是懂的。她不敢再看那死人一眼,便只能侧着身盯着傅靖衣服上的刺绣愣神。
见她还站在原地不动,傅靖咳了声:“余二姑娘方才不是急着离开?”
惜芷沉默片刻,尴尬道:“腿吓软了,走不动。”
傅靖没忍住笑出声,见身侧的女娘气得眉毛都竖起来了,眼底笑意愈发浓郁。
惜芷打也打不过,身份也比不过,只得自认倒霉。缓了会儿劲,腿稍稍能动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直至走出巷子,仍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杀人的场景。一枚银针,一条人命便没了。
若是自己日后不慎惹恼傅靖,该不会也一枚银针就把自己杀了吧。
惜芷后怕不已,捂着砰砰直跳的心脏,扶着墙挪动着。
“小芷?”
余闲正与友人话别,转身便瞧见角落躬身挪动的小女娘,穿着极为眼熟,不是小芷还能是谁?
惜芷蓦地抬眼看去,当看见自家二哥熟悉的笑容时,不禁喜极而泣:“二哥!”
余闲愕然,忙伸手接住朝自己扑过来的妹妹,将人仔细护在怀里。
“怎么了?可是发生何事了?”
惜芷紧紧圈住余闲的腰,埋在他怀里,闻言摇摇头,闷声闷气道:“就是有些想你。”
余闲手一顿,不自在地蜷了蜷手指,只觉得耳朵有些发痒。
他垂眸看着怀里的人,故作自然道:“与你一起的月娘呢?”
惜芷愣了一瞬,方才想起自己出门前随口扯的谎,囫囵应付道:“月娘有事,便先行离开了。”
说罢,她情绪稍稍有缓解,磨蹭着放开余闲,只手指依依不舍地攥着余闲衣角,很是黏他。
余闲注意到她额角出了层密密的细汗,眉头微皱,伸手拿出手帕替惜芷擦拭。
“这是作何出了满头的汗?”
惜芷仰着脸便于他擦拭,垂着眼遮住心虚,语焉不详道:“路上碰见个长的很凶的人,被吓到了。”
余闲不疑有她,仔细地替她擦拭干净后,见她拽住自己不妨,摇头失笑,伸手握住惜芷的手腕,温声哄道:“莫怕,二哥在呢。日后不可再一人出门,至少需带个丫鬟跟着。”
“好。”惜芷乖乖让他牵着,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