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换了拖鞋走进客厅,松田阵平把行李箱放在门口,走到母亲的佛龛前跪坐,双手合十祭拜,祭拜完顺手把旁边自己的遗像按倒。萩原研二把手里的礼物放下后,也来佛龛前祭拜。
松田阵平刚从佛龛前起身走开,松田丈太郎就等不及似的教训他:“臭小子,假死的事都不和家里说一声,我还以为你真的被炸死了,害大家为你伤心了那么久。”
“都说了是保密任务,怎么可能告诉你啊?”
话一说出口,松田阵平立刻就后悔了,他说话的态度很差,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但这不是他的本意。他本想着这次回家后要和父亲好好相处,但一面对父亲,他不由自主地就发起了脾气,像个青春叛逆期的少年一样。
父亲嘴上那么说,其实是在关心自己,松田阵平心里明白。他已经长大了、成熟了,应该用正常的态度回答,至少不能像这样语气不耐烦地对父亲说话。但事已至此,再让他和父亲低头道歉,好好地解释又做不到,他们家不像萩原家那样家庭和睦,松田父子几乎没有什么温情时刻。
松田阵平把头转到一边去,假装在找什么东西,松田丈太郎也出乎意料地一言不发。室内的气氛一时有些尴尬与沉默。
在萩原研二准备出声缓和气氛之前,松田阵平语气生硬地说:“我先回自己房间了。”
松田家是和式住宅,大部分是木质结构,松田阵平一手拎起行李箱踩着木质楼梯,“咚咚咚”上了二楼,楼梯口右手边就是他的房间,是一个六叠大的和室。
在拉开纸隔门之前,松田阵平还以为里面肯定落满了灰尘,自己要先打扫一遍才能住,没想到房间已经被打扫过了,铺在地上的榻榻米连霉变都没有,看得出有人一直在细心打理它。
短暂的愣神后,松田阵平走进房间,打开行李箱,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放好。过了一会儿,萩原研二也“咚咚咚”踩着楼梯上来了。
“我刚才和叔叔聊了几句,其实他很高兴小阵平还活着,只是习惯了那样说话,你别生气。”他站在房间门口,微笑着说。
松田一边整理东西,一边平静地回答:“嗯,我知道,他一直都是那个脾气,我说话也有问题。”
行李箱里就放了洗漱用品和换洗衣物之类的,很快就收拾好了。松田阵平仰躺在榻榻米上,双手放在脑后,舒展着身体休息。萩原研二也在他身边一起躺下。
“好安静啊。”
安静的房间里,松田阵平轻声感叹的声音也显得突兀。
“是啊。”萩原研二说。
“好无聊啊。”过了半分钟,松田又感叹。
“是啊。”萩原用同样的语气回答他。
“对了。”松田侧身用手支起脑袋,看着身旁的萩原,“你吃饭时说的明天找我有事是什么事?”
稍微停顿了一下,萩原研二说:“明天去神社参拜完,我们去看电影吧。”
“你也想看电影?”松田奇怪地问道:“为什么不和你姐姐一起看?”
“我想和小阵平一起看。”
松田顺势提议:“那明天我们四个一起去电影院吧。”
“就不能我们两个去看吗?”这个人如此迟钝,让萩原研二没辙了,他从榻榻米上坐起来,“只有我们两个人。”他强调道。
松田也起了身,盘腿坐着,和萩原面对面,“为什么?你和千速姐吵架了?”
萩原不爽地哼了一声,“中午吃饭的时候,姐姐往小阵平脸上看了好几眼,都被我发现了。”
松田不能理解,“这有什么好生气的?多正常啊,我和她都多久没见面了。”
“今天不一样。”萩原研二气急败坏,“小阵平现在有那个超能力,如果姐姐也对你一见钟情了怎么办?”
第一个对松田阵平一见钟情的人是宫崎慎介,萩原研二一直耿耿于怀,想把他处理掉,而且有这个例子在前,他担心以后还会冒出来第二个、第三个……
松田微微皱眉,“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都和千速姐认识多久了。”
萩原像个霸道的小孩子一样命令道:“总之,不许小阵平和姐姐单独见面,明天你必须和我一起去看电影。”
“行行行。”松田不耐烦地答应了。
见萩原研二老实下来,松田阵平接着在榻榻米上躺着休息,萩原也跟着重新躺下了。
“好无聊啊。”他又感叹了一遍,“家里只有我和老爹两个人,我跟他又没话说,还是你们家好,人多,过年的时候热闹。”
萩原趁机说:“所以小阵平和我结婚吧,像妈妈说的那样,以后我们就是真正的一家人了。”
“可是同性不能结婚,我如果要结婚也是和千速姐。”
他的语气平淡且随意,却让萩原研二无法保持冷静,赶紧从榻榻米上坐起来,低头仔细观察松田的表情,一脸紧张地问:“什么意思?难道小阵平还喜欢我姐姐吗?”
“没有。”
“那为什么要说这句话?”
“我随便说说的。”
“随便说说也不行,小阵平不能有这种念头,你可是——”剩下的话被突兀地截断,他想说松田阵平可是答应了自己一辈子不结婚,却没办法真的说出口。
松田疑惑地看着他,“可是什么?”
“你可是我爱的人,你只能想着我。”
一分钟后,松田阵平把萩原研二赶出了自己家门。
今天是大晦日,松田家的晚饭是荞麦面、煎鱼、煮豆腐和味增汤。吃过晚饭,马上就到红白歌会开始的时间了,松田父子坐在被炉里看电视,彼此像陌生人般不说一句话,客厅里只有电视机发出的热闹欢快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