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好。”
一道带着笑意的问候声响起,松田阵平抬头望去,一个外国男人站在桌子旁边,正微笑着看向自己。
男人看起来大约三十多岁,眉目深邃,鼻梁高挺。他拥有一头亮眼的金色短发,三七分,漏出额头,看着很清爽。男人脸上挂着礼貌性的微笑,眼睛轻眯起,露出一部分浅灰色的眼瞳,宛如清晨薄雾笼罩着的湖面。尤为特别的是,那双眼睛里映着两个幽深的光点,给人一股奇异的感觉。
松田阵平觉得他有点眼熟,正在想自己什么时候见过他,就听见外国男人张口说出一串流利的日语。
“原来研二上个月几乎天天往医疗部跑是为了你呀。”他像是想明白了什么,脸上的笑容变得神秘起来。
“好久不见了,阵平。”男人用熟稔的口吻和他打着招呼。
松田阵平想起来了,这个男人是萩原研二的朋友,自己在警察医院的天台上和他聊过几句,名字是什么来着?
他正想开口询问,却见萩原研二站起身,推着金发男人往店外面走,“我们出去说。”
望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松田阵平转头看向桌子上的寿司,心里想着男人刚才说的话,医疗部是指哪里?萩原研二为什么着急地把他带走?是不想让他们两个说上话吗?
松田阵平的直觉告诉他,这个金发男可能和那个组织有关系,决定等会儿萩原研二回来,问问他们都聊了些什么。
夜幕降临,各色霓虹灯亮起,如钢铁丛林般耸立的高楼大厦被五彩斑斓的灯光点亮,整个城市既冰冷又梦幻。
寿司店门前道路的天桥上,萩原研二和宫崎慎介站在栏杆边说话,身后的过路人来来往往。
萩原研二眼睛关注着寿司店门口,对身边的人暗带嘲讽道:“真是巧啊,慎介也来这家店吃饭?”
“我来这里买一份寿司打包回去吃。”宫崎慎介并不介意他话语里的敌意,因为他确实是知道萩原和松田在这家店里才过来的。
萩原嗤笑道:“这点小事使唤你的信徒去做不就好了。”
宫崎状似无奈地笑了笑,“别这么说,他们不是我的信徒,我们之间都是平等的朋友关系,不是上下级。”
“是吗……”萩原拖长了尾音,摆明了不相信,他话锋一转,“我听说,前几天你创立的宗教里有个人自杀了。”
金发男人思索了片刻,“哦,你说的是加藤啊,确实有这么回事,他是三个月前加入我们的,四天前参加完活动回家后就自杀了。唉,太可惜了,这么年轻的一条生命。”
“他为什么自杀?”萩原问。
宫崎慎介异国相貌的脸上流露出悲悯的神情,“我们这个宗教前身是自杀者亲友互助团体,都是身边亲密的人自杀死去,大家陷入了漫长的自责与悲伤,只能和有相同经历的人倾诉,获取一点力量。但互助团体的作用也是有限的,加藤他应该是一时想不开,选择了用自杀结束自己的痛苦。”
他转过头,浅灰色的眼瞳里映出萩原研二的身影,“研二也稍微能理解他吧,至亲至爱之人死去,被留下的人内心的痛苦。”
萩原研二与他视线相接,语气平静地说道:“教唆他人自杀也是犯罪。”
宫崎慎介歪了歪头,微微皱眉,“嗯?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听不懂就算了,我对寻找真相、抓捕犯人也没什么兴趣。”
萩原研二眯起眼睛,紫眸中闪过一道寒芒,“只是,我希望你不要成为下一个麻原彰晃,搞出无差别恐怖袭击来,伤害到我在乎的人就不好了。”
像是没听出来话里针对自己的威胁,宫崎慎介神情轻松,闲聊道:“说起来,我记得麻原彰晃的死刑判决好像一直没有被法务大臣通过,他现在应该还在监狱里好好地活着吧。真是何等的荒谬,日本的司法体系。”
这句话让萩原研二想起了某件事,他看着繁华热闹的东京市,真心实意地讥讽道:“这个国家就是这么的糟糕,你难道是第一次意识到吗?”
宫崎慎介了然地轻笑了笑,没有接话。
萩原研二也不继续跟他聊些有的没的,直截了当地问他:“慎介,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我就是想来看看你,听说了医疗部的事之后,我很担心你。”宫崎慎介神色关切地看着他,“今天一见面,知道你过得不错,那我也就放心了。”
“谢谢你的关心。”萩原研二语气淡淡。
宫崎慎介颇为感慨地长叹了一口气,“时间过得真快,不知不觉都已经过去三年了,但是刚刚我看见你和阵平坐在一起的时候,居然有种回到三年前的错觉,哈哈哈,真奇怪。”他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回到三年前……”萩原研二喃喃自语,转头看向寿司店,微微翘起唇角,眼神逐渐变得温柔。
宫崎慎介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他就是你让医疗部做出来的替代品吗?太像了,简直和阵平一模一样。”
“嗯。”
“如果不是我事先知道了医疗部的事,今天突然见到他,说不定还真会怀疑阵平三年前没死呢。”宫崎慎介用开玩笑似的语气说道。
“又或者说,死了的人也能复活,就像童话里的白雪公主那样。”他弯起笑眼,看向萩原。
萩原研二表面不动声色,微微一笑,用同样开玩笑的语气说:“你还是老样子,有没有考虑过从事儿童文学创作?就不能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吗?”
“说的也是。”宫崎慎介附和道,笑容里多了一丝意味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