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男人垂下脑袋,表情被半长的发丝遮掩,声音低落,“不对,小阵平那个时候不是这么说的。你明明答应了我的告白,还说自己很高兴。”
“对不起。”松田阵平讷讷着说,除了这句,他也实在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了。
萩原研二抬起头,脸上并没有太多的难过之色,还安慰了松田一句,“别太在意。”
他露出一贯的温和笑容,问道:“我把告白时的场景又重复了一遍,小阵平有想起来什么吗?”
“什么都没有。”
“连一点熟悉的感觉都没有吗?”他不死心地追问。
松田阵平提醒他,“萩,医生检查过了,我的脑部没有受伤,也没有失忆。”
“那以前发生过的事怎么突然就不记得了呢?还只挑和我交往的记忆遗忘,难道小阵平打算告诉我,你年纪轻轻就得了阿尔兹海默症吗?”萩原研二反问他的语气很克制,但还是稍稍流露出了一些对松田的不满。
松田阵平现在真觉得头有点疼了。
萩原研二没死当然是件好事,但他怎么会和自己是恋人关系呢?就算明天富士山喷发,这也是不可能的才对,也太莫名其妙了,难道这就是自己重生需要付出的代价?那这位好心的神明还挺喜欢搞恶作剧。
“抱歉,我态度有点差,我不该对小阵平发脾气,你千万别生我的气。”不等他说话,萩原研二先放低了姿态道歉。
松田阵平压根没听出来他话里的不满,还一脸奇怪地问他:“我为什么要生气?再说,我们都认识多少年了,你不用对我这么小心翼翼的。”
萩原研二鼓起了腮帮子,咕哝道:“还是小心一点好,不然小阵平一个不高兴又要和我提分手。”
松田阵平思索了片刻,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神情严肃地看着他。
“萩,我认真跟你讲,我是真心想和你分手。我不需要你的爱,说实话,你这样让我很困扰,我还是习惯和你以朋友的身份相处。而且我看你也不好受,你昨天晚上那样……”他欲言又止,郑重地道:“既然觉得痛苦不如听我的早点分手吧。”
萩原研二脸上似乎出现了一瞬间的难过,很快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冷笑了一声。
“呵,小阵平的嘴真毒,居然说出‘让我很困扰’这种话,我如果识趣就应该自觉地远离你。但可惜这次,我偏不会顺你的意。”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我喜欢女人,不喜欢男人,你无论坚持多久都没用。”
“那你当初为什么要答应我的告白?”
松田阵平哑然了一瞬,自知理亏,底气不足地说:“我不知道。”
“又想用失忆的理由吗?”萩原研二的眉眼间重新染上笑意,“小阵平变狡猾了,会对我撒谎了,你以前可不会做这种事,是有人教你的?但可惜找的借口太蹩脚了。”
恋爱也是一种战斗,同任何战斗一样,有强势的进攻方和被动的防守方。他觉得自己戳破了松田阵平的伎俩,把后者说得哑口无言,已然是占据了上风。
对面的卷发男人没有如萩原预料般地露出挫败的神情,反而坦然地和他对视。
“我为什么要对你撒谎?还有,什么理由重要吗?我想分手的唯一理由就是我不爱你,我对你没有恋爱之情。”
萩原研二的神情瞬间垮了下来,“……”
松田阵平仔细观察着他的面部表情,什么都看不出来,便直接问道:“觉得难过吗?讨厌我了吗?”
他这么一问,萩原研二刚刚还面无表情的脸瞬间扬起灿烂的笑容,看向松田的视线缠绵炽热。
“是很难过,但没有讨厌你,一切都是我自己咎由自取,谁让我爱你呢,痛苦和伤心都是我自找的,我乐意,比起和你分手,被你拿话刺两句算不了什么。”
松田阵平不禁一脸愕然,他无法理解萩原研二这种主动受虐的想法。
半长发男人眼眸含笑,语气轻快地道:“小阵平没话说了吧?难得我们一起休假,别说这些令人不愉快的事了,现在时间还早,等会儿想去哪里玩?”
松田阵平确实无话可说了,萩原研二平时看起来很好说话的样子,但那是因为他并不在意,他一旦真正下定决心,谁也不能让他改变主意,只能等他自己想通。刚好,松田阵平也是个固执己见的人,他也打定了主意一定要结束这段莫名其妙的恋爱关系。
看来在分手这件事上,他们两个人有的磨了。
今天的天气很好,阳光明媚,微风拂面,他们在外面散步散了一整天,午饭和晚饭都是在餐馆解决的。
晚上回到公寓之后,松田阵平去看了眼本来属于自己的卧室,里面的床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两张书桌和一个挺大的书柜,书柜上面一半放着书,另一半放着手办玩具之类的杂物,看样子是被改成了书房。
“萩,我记得这间本来是卧室吧。”松田阵平站在书房门口,对着客厅里坐着的萩原研二说。
“唔?”萩原研二转过头,“是啊,本来是卧室,但我们不是住在一起嘛,这间卧室就没用,所以让公寓管理员把床搬走了。”
“那明天联系管理员把床搬回来吧。”
话音刚落,萩原研二直接一个翻身从沙发上跳了下来,两步走到松田阵平面前,“诶?什么意思?小阵平想做什么?”
“我想住这间,原本的卧室就给你一个人住吧。”
“什么?!”一瞬的惊慌过后,萩原急切地问他:“为什么突然要分开睡?是我昨晚睡相不好让小阵平讨厌我了吗?”
松田耿直地承认了,“差不多吧,我早上说过,你晚上睡觉的时候会挤到我这边来,害我没法好好地睡觉。”
“所以小阵平只是不想我睡到你那边去对吧。”
他拉着松田阵平的手走进卧室,把被子全部推到松田的那一边,“我等会儿再从橱柜里拿一床被子出来,晚上用被子把手和脚裹好,保证不会再去骚扰小阵平,这样问题就解决了。”
萩原研二的眼睛细长、眼尾下垂,既有画卷上古代贵族的古典美,又有一股少年般无辜无害的情态,他就用这双让别人不自觉生出好感的眼睛凝视着松田阵平,柔声说道。
“所以,不要再说想和我分开这种话了,好吗?”
若是个女人被他这样看着、哄着,早就满口答应他了,可惜松田阵平是个榆木脑袋,丝毫不为所动,坚持自己的想法。
“总觉得这个方法没什么用啊,毕竟你睡着了也可以把手和脚从被子里伸出来,不如直接分开睡一劳永逸。”
萩原研二稍稍提高了音量,“没试过怎么知道没用?今晚先这样睡一晚,如果有用,明天小阵平就别搬过去了,太麻烦了,我们白天还要上班呢。”
松田阵平想了想,就算他想尽快搬到另一间屋子去住,至少也得等明天把那间屋子里的东西搬走,把空间腾出来,再让公寓管理员把床搬进去,再布置一番,而且他们白天还要上班,只能等下班回来之后再弄,这么一想还真有些麻烦。
“那今晚先这样试一试吧。”
当天晚上,果然没有再出现萩原研二睡过来的情况,松田阵平一觉睡醒神清气爽,没有了搬出去的理由,他也就再没提过这件事。
这件事只是他们之间新的相处方式的一个缩影。简单来说,每当松田阵平对一些情侣之间很正常、但他接受不了的事情提出抗议的时候,萩原研二就会适当地进行退让,维持在一个松田挑不出毛病、萩原也不会不愿意的程度。
但有时,萩原研二即使退让了,松田阵平还是不满意,就比如,恋人之间最重要的亲吻。
亲吻是恋人之间表达感情最重要的方式,松田阵平对此非常抵触,所以萩原研二改成亲其他的部位,亲头发,亲手,和帮松田吹头发时偷亲一口光裸的肩头,来提醒松田记住自己的男朋友身份。
松田阵平骂过他,也动过手,但萩原还是一副死不悔改的模样。归根到底,还是因为他们没有分手,所以萩原研二做这一切都合情合理。次数多了,松田也懒得和他置气,干脆地给他一拳,然后接着去干自己的事。
在分手这件事上,他们谁也不肯退让,始终不能达成一致,所以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就这样僵持着,在对抗与妥协之中,过着时而温馨、时而吵嘴的同居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