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东京都内某栋高级公寓住宅的高层。
穿着居家服的卷发男人盘腿坐在客厅沙发上,双手抱臂,眉头紧皱,像是在思索着类似于宇宙起源那样深奥的谜题。
——奇怪,实在太奇怪了,真是想不通,死而复生并且回到过去这种事,怎么可能呢?
松田阵平保持着这个姿势已经很久了,这个问题更是困扰了他一整天,他想得头昏脑涨,还是没有一丝头绪。
浴室里哗啦啦的水声停下了,过了一会儿,开门声响起,萩原研二从浴室走出来,下半身围着浴巾,刚擦过还没吹的湿发贴着后脖颈,几滴水珠从发尖落到身上,沿着腹肌的沟壑滑入了浴巾里。
萩原研二踩着拖鞋走到松田旁边,紫眸里温柔的笑意浮动,“小阵平,我洗好了,你要现在进去洗澡吗?”
松田阵平沉默地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开口:“萩。”
“嗯?”
“你现在活着吗?”他满脸严肃地问。
萩原研二愣了一下,“怎么突然问这个?我当然还活着了。”
松田阵平冲他招了招手,刚从浴室里出来的湿发男人顺从地坐到沙发上。松田直接动手去捏他的脸,手指摸到的皮肤温暖光滑,还带着刚洗完澡的水汽,触感非常像活人,不对,这就是活人的皮肤。他又把手按在萩原研二光裸的胸膛上,手下的震动虽然不明显,但里面的心脏确确实实在规律地跳动着。
这也是松田阵平非常奇怪的一个地方,在他的记忆中,萩原研二22岁那年就因为炸弹爆炸而殉职了,现在的时间是第二年的3月份,也就是说,萩原研二活到了23岁。
白天的时候,松田阵平问过他,去年的11月7号,东京有没有发生过炸弹爆炸的事件,萩原研二肯定地告诉他没有,并且说,自从他们入职爆.炸物处理班之后,一直没有接到拆除炸弹的任务。这段过去和松田阵平的记忆并不相符。
当然最离奇的还是得数松田阵平自己身上发生的事。他记得清清楚楚,为了给殉职的青梅竹马报仇,26岁的自己登上了装有炸弹的摩天轮,又为了获取下一个炸弹的地址信息,他没有选择拆除车厢里的炸弹,心甘情愿死在同一个炸弹犯手上。
按照记忆中经历的事,松田阵平应该已经死了,不管是上天堂还是去往地狱,反正不应该像现在这样,一睁眼,就发现自己躺在以前和萩原研二合租的公寓里,不仅没死,甚至还回到了23岁。
改变过去、死而复生、时间倒流,每一件事都是松田阵平无法理解的,叠加在一起更是令人难以置信,他不禁开始怀疑起周围的一切,包括自身的存在。
萩原研二握住松田放在自己胸膛上的手,温暖的体温互相传递,“小阵平今天怎么了?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样子,现在还问我这种奇怪的问题。”
松田阵平把自己的手抽回来,身体向后靠在沙发上,抬头看着天花板,喃喃自语道。
“总感觉这个世界好不真实,我分不清自己现在是活着还是死了,话说人死了之后意识还能单独存在吗?这个世界是客观存在的还是由我的意识创造出来的?如果是由我的意识创造出来的,那为什么我自己不能够理解它?”
萩原研二倾身靠近他,轻笑着说:“小阵平怎么突然开始对哲学感兴趣了?”
“这算哲学吗?还是算物理学?”松田阵平长叹了一口气,神情忧郁,“不管这些问题归哪个领域,到底有没有人能够帮我解答它们?”
“小阵平看起来很不开心啊。”萩原研二推搡着他坐起来,双手捧着他的脸看向自己,“好了,不要再想这些问题了,你想不明白的,有空不如多想想我。”
松田两下挥开他的手,“你有什么好想的?你不就在我面前?”
萩原笑眯眯地说:“那我不在你面前的时候,比如说我刚刚在浴室里洗澡,小阵平有没有想我?”
“我刚刚确实在想你,想你是不是活着。”顿了一下后,松田阵平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你怎么说这种话?有点恶心,我先去洗澡了。”
“恶心?等等,小阵平,你这么说我就伤心了,马上哭给你看哦,我们不是甜甜蜜蜜的——”
“啪”地一声,浴室门被关上,将萩原研二开玩笑的声音挡在门外,松田阵平脱下衣服开始洗澡。
热水从头顶淋下,不仅洗去了一身的疲惫,连他心里的疑惑也一并被水流冲走了。松田阵平忽然就想通了,自己纠结了一天其实根本没有必要,萩原研二说得对,这些问题不是自己能想明白的。就像拿到一道物理题,出题人连解题条件都没有给全,只抛出了疑问,那自己怎么做得出来题目呢?
所以,不用去纠结这些神奇的事情为什么发生了,只要接受就好,就当是名为“人生”的游戏开启了二周目,自己从某个奇怪的存档点上继续游玩,而且这个存档点上,炸弹犯没有出现,萩原研二没有殉职,这真是最棒的存档点了不是吗?
心中的迷雾散去,松田阵平豁然开朗,心情轻松多了,他现在突然急切地想抱住萩原研二,最后确认一遍青梅竹马还活着。
他加快速度,匆匆洗完了澡,裹上浴巾就出去了。
萩原研二平日里留着到肩膀的半长发,吹头发花的时间要长一些,所以松田阵平从浴室出来的时候,他刚把头发吹干,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手里拿着遥控器正准备打开电视。
松田阵平光着脚快步向他走去,在木地板上留下一连串湿脚印。萩原研二听到动静,转头朝松田扬起微笑,不等他开口说些什么,松田一把把他从沙发上拽起来,然后紧紧地抱住了他。
短暂的愣神之后,萩原研二抬起胳膊回抱住他,声音轻柔,“怎么了?小阵平。”
“萩,你还活着,我也活着,是吗?”松田在他耳边问。
萩原不假思索地回答他,“当然了,我们都活得好好的。”
仿佛从他的话里获得了某种力量,松田阵平情不自禁地收紧手臂,他现在心情非常激动。
“嗯,太好了,我们都活着真是太好了。”
萩原研二失笑道:“小阵平还在想那些哲学问题吗?你今天真的好奇怪。”
“我已经想明白了。”松田放开了他,表情一派轻松。
“那就好。”
松田阵平先回浴室把拖鞋穿上,用干毛巾擦了一遍还在滴水的湿头发,然后来到洗漱间打算用吹风机吹干,这时萩原研二主动提出要帮他吹头发,松田欣然同意,站在镜子前享受了一次萩原的服务。
松田阵平第一次知道,原来萩原研二吹头发的技术这么好,他吹得仔细又温柔,没有扯住头发弄疼松田,也没有吹到耳朵里或者眼睛里造成不适,吹完之后,松田对着镜子照了照,连自己天生的卷发都不像杂草一样那么凌乱了,服服帖帖地盖在头上。
把吹风机收好之后,萩原研二看着他,微笑着说:“小阵平刚刚一直在看我呢。”
“是啊。”松田阵平大方地承认了。
吹头发的时候,他一直面对着镜子,镜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他当然看着萩原研二了,自己又没什么好看的。还有一部分原因是,松田阵平太久太久没见到萩原,失而复得之后,眼睛总是不自觉就往后者身上移。
半长发男人似是无奈地轻叹了一声,“你那样看着我,还看了这么久,说实话,我有些忍不住了。”
“什么——”
话音未落,一道温热堵住了松田阵平剩下的疑问,熟悉的脸庞以无限贴近的距离在眼前放大。
——什么?怎么回事?我被亲了?我竟然被萩亲了?!
犹如五雷轰顶,松田阵平无法理解这样的事实,愣在了原地,完全是靠着下意识的反应,他使出全身力气推开萩原研二,一脸愕然地看着自己的多年好友,嘴巴大张,却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一般,说不出话来。
冷不防被他推开,萩原研二踉跄着后退了几步,重新站直身体后,他想回到松田阵平身边,但当他迈开脚步,却看到了松田眼睛里满满的惊恐之色,他又倏地停下,站在原地。
“小阵平?”萩原轻声唤道,脸上是纯粹的疑惑,好像不明白松田为什么这样抗拒自己。
松田颤抖着声音质问他:“你、你对我干了什么?!”
“小阵平不想我亲你吗?”他有些受伤地说。
“这还用问?!”松田阵平气急败坏,他倒是先委屈上了,“再说,你为什么突然亲我?”
“就是想亲小阵平了,你看,白天我们在警视厅都没亲过。”
“警、警视厅……亲……”松田又一次被他的话惊到了,回过神后忍不住大喊:“你为什么能理直气壮地说出来这种话啊?”
他感觉自己快要被气死了,和萩原简直是鸡同鸭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