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贺源外,这个从第一次攘夷战争时期就利用自己的机关术取得不小的成绩的老头子,在九歌星短暂留学回来后,将自己的秘密武器重新改进,不费一兵一卒,就让数十万联盟军与地球之外的指挥层断联困在地球。
危局?
还是围局——
……
“你说掌控他人生命是否有趣?”
“有的,过去是有的。”
“权利带来的那种……自己仿佛是神明一样的掌控感,摸过一次就不会想放手了。”
“只是……”
“权力的游戏玩久了,也会腻味。”
“阈值被拉高?所以才没有了那种掌控他人生死的爽感?”
“也许吧,我不在乎。”
恒星级战舰的指挥舱分为上下两层,因为有障碍物遮挡,下层需要开灯,白炽灯照的每个人都面色发冷,除了上层的总司令。
指挥舱上层并不大,设有巨大的抗压弦窗,太阳系的太阳光能毫无保留的照进这个藏在阴影里的地方。
红发的总司令自言自语着,又像是在对什么人说话。
……
黑发的男人一进入拜殿,就看到自己半年没见的女儿被放在了神社拜殿的供台上。
只见白发的女孩安安静静的坐在巫女们为她塑的金光闪闪的“龙椅”上,被摆成了优雅又不失气势的姿势,腰后还细心的放着软垫。
没有完全阖上眸子垂着,乍一看,仿佛她不是没意识的昏迷,而是在看众生。
真是,那群巫女是把她当神供起来了吗。
土方默了一瞬,随后眼里又流露出一丝落寞。
至少和她们比起来,他这个半年不曾来见过女儿的父亲,才是失格啊。
可是……阿梨不在这里啊。
土方压下想法,仰视着高台上,香雾里熟悉又陌生的容颜,他没有靠近,只是静静注目着,直到有巫女过来才被打断。
“是土方先生啊。”来人是梨花奈,和刚来时面容总是带着压抑与痛苦不同,现在她的脸上,没有了过往经历痛苦之事的刻薄,是被岁月与安详生活抚平的柔和。
阿梨的离开并没有让她们的生活重回糟糕,她们用阿梨留下来遗产,努力发展着,将神社经营起来,为自己活出一条路,并努力帮助其他人。
“是你啊。”土方语气熟稔,似乎与梨花奈关系匪浅,很快把视线再次投向高台上被供着的女儿解释了自己的来意:“在临走之前,回来看看。”
梨花奈没有说出什么责怪之语,她也怔怔看着高台上的人,像是对土方说:“神母说,会包容每一个孩子。”
盯着垂着眼眸没有动作的女子,她继续道:“所以我想,神母知道了我们帮助了其他人,应该会很高兴吧。”说着,她又笑了,带着些与年龄不符的顽皮:“等大人醒来,看到自己在被当成神相供着,那表情一定很有趣。”
这局看似在说阿梨长眠不醒,又好似在内涵自己长久不来看看女儿的话让土方眨了眨眼睛,默然良久,他只是道:“可以让我和阿梨单独待一会吗?”
梨花奈嘴角笑容不变,颔首离开。
见没人了,土方没什么形象的爬上高台,小心的避过供品和香炉坐到龙椅边上,理了理女儿的衣角。
许久未见,哪怕知道你不在,我依然觉得亲近。
巫女们给阿梨穿上的衣服很华丽,在狩衣的基础上又增加了金银佩环,腰间系着象辟邪的红白注连绳,挂着象征神圣的纸垂,外面套着红金白三色重叠的外袍,层层叠叠。
土方想,那群巫女是想把阿梨裹成粽子吗?
阿梨喜欢轻便的,醒了会不舒服吧。
土方很快抛去了这些想法,阿梨能在沉睡的状态还能这样安稳坐着,其实是靠这些衣服支撑着。
但他总觉得阿梨这样会不舒服。
也不管这么做好不好,土方将阿梨抱下来,再次小心避过供桌上的东西,紧紧抱着怀里的女儿去后堂。
门外守着的小巫女见此,又慌又急,既不敢上前阻止,又怕土方真的把神母带走,焦急的跑去找庭院里教新来的巫女们神社规章制度的梨花奈。
“不好了大巫女,神母娘娘被抱走了!”小巫女气喘吁吁的,私下里,她们都是叫宫司神母娘娘的。
梨花奈心里一紧,走进几步:“可看到他们去哪了?”
小巫女指向后院:“去宿舍了。”
梨花奈攥紧的拳头松了下来,挥挥手:“没事了,回去吧。”
接下来按耐着性子将规章制度和禁忌与新来的巫女们说完,便遣散了她们,自己一个坐在廊下,意识回到半年前。
最初看到沉睡的宫司大人时,她是慌张的。那时候她们都很依赖宫司大人,自己更是。
宫司大人就像一抹光,在她想和自己那破碎又肮脏的世界同归于尽时,拉住了她,将她带入了另一个生机勃勃的世界。
她不是天真无邪的小姑娘了,也不信神,在被那群畜牲压迫的日子里,她求遍了满天神佛。
没有神将她带出去。
所以梨花奈很清楚,世上没有神,宫司大人说的神母只是编出来让她们活下去的善意的谎言。
梨花奈不相信所谓的神母,但阿梨救了她,从未用异样的眼光看她的过去,还将她带在身边,教了她许多事。
梨花奈没看到神母,她只看到了努力着将她们带离困境的宫司大人。
所以梨花奈坚定的认为——如果真的有神母,那么宫司大人就是她们的神母。
土方寻着记忆找到了阿梨的房间,这里和过去没什么变化,阿梨很念旧,所以这个房间都是照着在屯所时的样式规划的。
该放下孩子铺被的时候,土方还有些舍不得松手。
花了点时间拆下繁复发髻与首饰,将外套脱下来,把终于只剩里寝的孩子塞被窝里,又调整了下姿势,熟练的就像做过了千百遍。
整个过程里,那双半阖的眼眸没有变化,没有给予一点回应。
室内沉默着。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生变化的?
当阿梨展露出自己过人的天赋时,当阿梨可以熟练掌握鬼神之事时,当自己在深夜被动静吵醒看向窗外时却看到阿梨散发着光芒引着迷途魂灵走过时。
再加上莫名失踪又回归,突然变强到能与奈落院首领一战。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她成长了很多,她不曾说过其中苦难,也不曾解释。
只是对望一眼,彼此就什么都知道了。
所以这些年他放任着阿梨不断的变强,土方知道她的磨砺仍在继续。
他明明做好准备了,阿梨那样特殊,她终究会回到真正属于她的月亮的。
他是能猜到的。
可是真当他养大的辉夜离开他回月亮了,那份强装出来的坦然,脆弱的碎成了玻璃渣。
“抱歉,现在才来看你。”捞起一只手握在掌心,土方弯下腰,摸了摸女儿微凉的脸颊,将自己的额头贴在阿梨的额头上,传递着温度。
“阿梨会不会怪我?爸爸真是太不负责任了,抱歉。”
额间相贴的地方温度已经没什么不同了,他依然保持着弯腰为女儿捂热的姿态。
一开始,土方想带走阿梨,但考虑到自己太忙,恐无法顾及,所以当梨花奈乘机提出将阿梨留在神社她们会细心照顾时,他一时犹豫,答应了。
也许知道有松阳在此坐镇不会有危险,也许是意识到阿梨对这些留在神社无家可归的孤女们的意义,也许是逃避阿梨已经不在这个世界的可能,这半年,土方一次都不敢踏入神社。
身体对她来说,大概是个可有可无的躯壳吧。
阿梨那么相信他,自己却逃避了。
土方再抬起头时,才发现房间门口出现了另外一个人。
伊东鸭太郎抬起手挥了挥无声的打了个招呼,嘴角挂着浅笑。
他还没见过鬼之副长这么情绪外露的时刻呢。
啧啧,这来不及收回的思念和看到他的诧异,真有趣。
只是伊东没有说穿:“近藤君猜的没错,还真找到你了,时候差不多了,我们该走了。”
闻言,土方将阿梨的手塞回被子里,深深看了一眼沉眠之人。
如果我能活着回来,我还会来见你,如果没有,那就是最后一次见面了。
面无表情的起身,土方握着刀柄随着伊东走出这里,大步踏向未知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