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户的公路昼夜不歇,道路两旁是正在营业的商铺,街上行人来去匆匆,却又衣着整洁体面,看起来十分热闹,仿若一个国际化大都市。
夕阳昏黄的光铺在这不断变化的事物上,让这个冰冷的人文社会多了丝暖意。
只是,夕阳不是永恒。
阿梨蹲坐在一家便利店门口双目无神的发呆,虚焦的光影里各色灯光来去不歇,这让找不到工作不敢回家的阿梨觉得自己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恰巧有三个孩子泡制手鞠球玩,一个不小心把手鞠球砸到了她身上。
“姐姐,能把手鞠球扔给我们吗?”
孩子们举手招呼着,笑嘻嘻的,但看到陌生姐姐缓缓将头转过来那美丽面庞上睁着大大的无神双眸不由吓的后退两步。
好、好可怕的眼神!
“哇——!”孩子们也不要手鞠球了,生怕那个散发一身颓废恐怖气息的姐姐会像惊悚片里的女鬼突然暴走伤人。
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恐怖表情的阿梨拿着手鞠球茫然起身,她其实能追上去,不过现在她的状态着实不算好,将手鞠球放下晃晃悠悠的重新找了个阴暗角落蹲蘑菇了。
“哎……”
“卧槽你谁?”
阿梨刚蹲下,就被旁边传来的颓废叹息给惊的跳了起来,仔细一看才发现是长谷川。
“你怎么在这?”
“哦,是小阿梨啊……”披着纸箱外壳的长谷川露出一个勉强的笑,被黑墨镜遮着的眉眼看不清楚是什么表情,“你怎么来这里了。”
不知道什么原因,长谷川带着墨镜缩在那里一动不动,再加上废报纸或者废纸壳,就很难有人发现这还有个人。
“失业了,找不到工作不敢回家……虽然知道家人不会责怪自己。”但还是会感到挫败。
阿梨重新蹲回去,垂着脑袋。
有种老年失业的无措感。
长谷川没想到阿梨小小年纪就已经开始madao生活了,嘴巴张了又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闭上嘴巴仰头望着巷子里窄窄的天。
不知道过了多久,巷子里响起沙哑的声音。
“我以前在入国管理局当局长的时候,感觉人生易如反掌,只要处理一些外交问题,讨好那些来江户投资的天人贵族就能做好局长位置。
“但是我忘了,我是个江户人,那样没有脸皮的讨好外国人……
“也许是对我的惩罚吧,得罪了上面的人,失去工作,接着是连番失业,然后再也没有感觉人生是什么易如反掌的存在了。
“再到现在我不敢回家。”
“有点理解你了。”
阿梨声音轻轻的,在这相似的经历里,她难得能和长谷川共情。
“你不觉得这个社会有些扭曲吗?”
最近接连求职失败的经历让阿梨对这个社会多了些感悟,她看向长谷川:“上层的人在想尽办法的敛财,完全不想担起责任,也担不起责任。中层的人在努力的往上挤。下层的人被当成韭菜,被割了一茬又一茬,但是工作岗位不多的环境又能得到多少残羹剩饭?
“外部的入侵和内部的暴政,还有日益频繁的攘夷活动,每天都有人因为这些组织碰撞出的矛盾陷入水深火热。
“普通人的出路到底在哪?”
少女目光灼灼,仿佛瞳孔中亮着火,如同具备传染性,长谷川觉得自己的眼睛好像也被点燃了这样的火,只觉得饥饿的腹中也涌出暖意,但这份暖意也只持续了短暂的时间就消失不见了。
饥饿带来的空虚与无力依旧如附骨之蛆般攀在他的身上。
长谷川不知道在此时说什么,在饿肚子面前,一切高大上的东西都是无意义的。
虽然阿梨说的没错。
他曾经在高层工作过,自然知道那看似高高在上的地方到底是什么样的污浊之处,那些人不但尸位素餐将权力视作禁脔,更不允许任何人触碰他们的蛋糕。
也不过是一群自认为有着高傲风骨、尊贵血脉的恶心蛆虫罢了。
长谷川没有回答阿梨,他已经变成madao了。
阿梨也不再说话。
坐了一会,天完全黑了,阿梨站起身,往巷子外走去,没一会又回来,在长谷川面前放了一个东西。
闻到热乎乎的饭菜香味,好像还是鳗鱼茶泡饭,长谷川不由抬头看向阿梨,因为在黑夜墨镜里少女的身影并不清晰。
“陪我坐了那么久,你晚上还没吃饭吧。”
阿梨声音不冷不热,只说让他快点吃完就走了,没有留下陪长谷川吃饭。
直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拐角,长谷川才收回目光,然后看向简单的饭盒。
呜呜呜,给饭的阿梨是天使——
他剥开一次性筷子,端起还热乎的茶泡饭,大口大口的往嘴里扒。
然后扒了一嘴的蛋黄酱。
………
走在夜街,有更惨一点的长谷川做对比,阿梨突然感觉自己失业也没什么了,她饿死还能再活,但长谷川饿死就真死了。
从某些方面来说,失业对她的影响,没长谷川大。
她至少在土方那里还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房间、一床温暖的被窝,以及一碗热饭,再不济也能去松阳家或者小梅家蹭饭,怎么样都是饿不死的。
阿梨心中莫名冒出一个想法。
她,其实很幸运。
只是抬眼,就看到穿梭在来往的人流中发传单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小孩、推着车为生计叫卖的贩商,还有倚门卖笑,屋里亮着粉光的特殊工作者。
他们都是为了活着。
阿梨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些难过。
……
“爸爸,我回来啦——”
阿梨窜进办公室,和头上还缠着绷带在案前看江户晚报的土方打招呼。
因为真选组的工作,土方在伤势好了一点就出院了,总悟也没多待,打着石膏和近藤一起回来的。
剩下的银时和新八在医院多躺了两天,最后是松阳与胧一起接回来的。
“回来就好,总悟给你带了蛋糕,放冰箱了。”土方笑着看了阿梨一眼,继续低头看报纸。
“……”
见女儿看起来心情不错的回来,坐下来却又突然安静下来,土方不由对女儿的反常感到疑惑。
“怎么了?”土方放下报纸,关切的看向阿梨:“遇到不开心的事了吗?”
“其实没什么。”
那就是有事了,土方了然,摆出倾听的姿态继续听阿梨说话,但接着,阿梨什么也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