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被那家伙摆了一道啊。”
看着躺在床上,已经不再痛苦地忍耐和喘息,只是安然地沉睡的少女。推开门的莱兹哈特铁青着脸色狠狠地锤了一下门板,咬牙切齿。
“立刻调来半数以上的兵力来这里,尤尼科。——今天晚上,全员不准休息。”
“……这样做的原因是什么?少爷。”
也不怪独角兽特地询问,以俱舍一族的习性以及香格里拉的特殊性……他很难不这么问。
明明只要什么都不做,到了夜晚,俱舍领地就会自然地变成与世隔绝的状态——如同天然的障壁,任何人都无法进入,任何内部的生物也无法出去。……在传说中,被称为【神隐】了一样的状态。
有这样的仰仗,他们完全无需担心敌人会在夜晚闯入……但他们的首领居然会这么命令,难道……?
“——香格里拉输出的力量,被那家伙……琉姆哈特。大概率是他。化解了大部分。现在的夜晚,已经不再是绝对安全的了。”
这并不需要去仔细思考,他就大致猜到了那家伙闯到这个房间里,对她做了什么样的事情。
那个男人所持有力量的特殊性只适用于他自身,所以他无法在帮助少女缓解了过多力量的输入后,还能一起把她带走——更何况,香格里拉的根脉,虽然进度慢了太多,但无疑现在还在不断地往凡纳思的身体里输入着力量。
红衣青年皱紧眉头,走过去摸了摸少女的额头。
“……果然,体温已经暂时恢复正常了。”
“……需要增加对公主殿下使用的药物的份量吗?”
“罢了。再强行做些什么,她的身体应该会支撑不住吧。……在解决那些家伙的捣乱之前,让她先好好休息。”
收回了手,莱兹哈特深深地看了一眼少女。
光从衣着上——其实根本看不出来,她被其他男人碰过。床上甚至也没有留下什么痕迹,想来琉姆哈特那家伙很谨慎,大概也没有做到那一步吧。
但光是想到他已经做了什么……男人的力道之大,紧握着的,原本连着少女身体的香格里拉的一条管道应声而碎。
“——无论是维萨斯,还是琉姆哈特。或者是那只没用的宠物狗。任何入侵俱舍领地的存在,全部将其抹杀。”
“遵命,少爷。——那么,就以香格里拉和公主殿下为中心,属下开始布置用于今晚应战的防线。”
尤尼科动作干脆地鞠了一躬,立刻按照他的命令去准备了。
——重新变得安静下来的卧室里,红黑发男人再次查看了一遍香格里拉的状态……走到了房间里的一隅,将手伸向了那挂在墙上的黑色刀刃。
“既然这次,你选择了争夺——那就用这把刀……在她面前杀了你,也算是斩断这无谓的因果了吧。维萨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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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确定是这个地方吗?”
黑夜里,看着周围什么都没有的空地——莱特哈特四处张望,疑惑地问道。
“喂维萨斯,这家伙到底在……”
“嘘。——稍微安静点比较好。要是不小心引来其他人,就不满足打破【隐秘】的条件了。”
黑金发的男人对他们轻轻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从头到尾都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的维萨斯本就没有说话的打算,所以这句话当然是在对某只小狗说的。
“…………”
本来就因为急着想要去救那个少女而坐不住。更何况自己还是三人之中现在形态最弱小,力量最不足够的那个——现在还连提问题都不给。气的莱特哈特直接自暴自弃地在维萨斯肩膀上垂头趴下不动了。
约几分钟后,在生闷气的小狗头顶上,传来了维萨斯的声音。
“——莱希哈特。”
“………………”
“莱希哈特,别真的睡着了。——那家伙说,有件事情需要你去做。”
“……干什么啊一会儿叫人安静点一会儿又来使唤本大爷——!”
气的龇牙咧嘴地跳起来——却突然看到眼前被递过来一个亮闪闪的球状物,黑绿发的小狗愣愣地眨了眨眼睛。
“这啥……?”
“这个是【小无畏】哦。……嗯,你就当做是和你很像的可爱的孩子就可以了。”
“这家伙到底哪里和我很像了啊!!”
被黑金发的男人硬塞了个以自己这个状态的小手有点难拿住的球——好在这个球本身好像就是半悬浮的,所以才险险地没有掉下来。
盯着那个球里的【戴着犬面具的小东西】,大眼瞪小眼……反复地看着球和那边那个露出不明微笑的家伙,莱特哈特难以理解。
“……把这个给我干什么?你不会只是在戏弄本大爷吧?”
“当然不是。——仔细地感受一下,这个【果实】里的力量波动……是不是,感觉很熟悉?”
那个男人——琉姆哈特依然还是非常有耐心地微笑着解释道。
而莱特哈特一脸不明所以,可现在也不知道能做什么,只好稍微按照他说的去试试看。
“……确实是和兽人,很接近的力量。但这也太微弱了,有什么用啊?”
“嗯,力量本身倒是其次——但是从境界的角度,我希望你能感受一下‘球中’的世界,想象一下【自己】在其中的存在。”
“哈啊?”
这家伙又在说什么听不懂的话……正想要抬起头抱怨的时候,莱特哈特却终于看到了……原本空无一物的【空间】,竟然隐隐浮现出【楼阁】的虚影?
“——目前的力量,只能满足将我们三个人的存在和那个世界同步,不能将【俱舍】的空间以真实的样子暴露出来……但只要有和她的【联系】,我们随时可以赶到凡纳思的身边。”
这么说着,从刚才开始……就好像是为了召唤出这个【球】一样,在那里的树下打坐了半天的琉姆哈特拍了拍莱特哈特眼前的透明球体,轻声说道:
“拜托你了,希亚雷斯。——利用莱希哈特的【主从契约】,帮我们连接到【里侧】的世界吧。”
“……???”
只见琉姆哈特叫了一声那个球里的存在真正的名字——以这个世界的观念来看,那个难道是类似于精灵一样的东西?
……可是,精灵不是只有【神】才能呼唤的仆从吗?
但根本不等莱特哈特想明白,琉姆哈特到底为何能使用这样的力量——他们眼前的景象就发生了天旋地转……只一瞬间,原本空旷的空地就重新【定位】到了【俱舍一族】,那遍地都是和式建筑的领地之中。
“这也太突然——呜哇噗?!”
因为场景是突然变化的,所以本来是站在一块石头上的莱特哈特也失去了原本的落脚地,啪嗒一声脸着地……灰头土脸地爬起来的小狗正想怒斥那个男人,以及不打一声招呼就把他们传送过来的【小球】,却发现自己的手上已经变成空无一物的状态。
作为解释,琉姆哈特的声音又再度响起。
“——现在,现实中的我们已经消失了。只留下希亚雷斯在那边当做‘坐标’……等我们找到她,就可以利用【坐标】,平安地返回现实中的世界。”
“坐标、现实……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难道变成了虚幻一样的东西吗?!那又是为什么啊!?”
“——因为这个世界,正是那个男人的【妄想】。”
回答了还完全一头雾水的某只小狗的,不是琉姆哈特,却是维萨斯——黑蓝发青年冷静地注视着这片全是红色楼阁的区域……以及其上方,那轮鲜红的明月。
“那个男人不属于这个世界,也看不上这个世界——所以,他试图以香格里拉的力量进行【升变】,让自己成为【造物主】一样的神,以自己理想中的世界,一步步取代现实中的景象。”
这就是在白天,能在这片区域看到有实体的【俱舍领地】——可晚上就全部隐入虚无的原因。
因为所谓的【天魔世界】,本就是菩提树下,智者所见之幻想。
“哼。果然——正如我所想的一样,早在你第一次闯入这里的时候……就已经看穿【俱舍】的本质了啊。维萨斯。”
大约是觉得他们几个在这里大摇大摆地闲聊实在是太碍眼了,早就在这里等着他们出现的红衣的男人额冒青筋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将手上的狼牙刀对准了维萨斯。
“——就在这里,决出胜负吧,维萨斯。连同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让你从这个地方活着走出去的疏忽……我要将你的性命彻底断送在此处。”
“哈啊……这家伙是疯子吗?他为什么这么执着地针对维萨斯啊?”
抢了武器还不够,连人都要抢,现在连维萨斯的性命也要夺取——如果只是他们两个的个人恩怨,那也算了。
结果偏偏那个笨蛋女人还刚好倒霉地被一起扯进来,也太惨了点吧。
虽然现在是这里几人里最弱的那一个……某只小狗还是忍不住趴在地上吐槽。
——而琉姆哈特却只是安静地敛起笑容,伸手把他先捡起来。
“你仔细观察一下——他们两个,是不是长得很像?”
“啊?……你说那个俱舍的……叫莱兹什么什么的……和维萨斯?”
被他这么一说……就好像一直以来的某种【认知障碍】,被暂时性地摒除了一样。
再次在月光下左看右看了一下对峙而立的那两个男人的长相,小狗后知后觉地瞪大了眼。
“你、你还真别说……我、我是第一次见到那家伙,但是……”
“是啊。因为这是被【世界】所否定的认知,因为在这边,他们之间并无直接的联系,所以……哪怕是天生的相貌,也很难被认知为【相同】。”
如同感慨一样,琉姆哈特用几乎无法被他人听清的声音,自言自语道:
“实际上,我们都是一样的……但现在还不是揭晓这个【谜底】的时候,就先搁置一下吧。”
“哈啊?”
不知道这家伙刚才在嘀咕着什么,莱特哈特正还在因为【发现】了这两个人长得好像很像而震惊中,拎着他的那个男人却突然低下头来。
“和我们不一样,你得先去找凡纳思获得力量——以你的能力,就算被直接甩着飞出去,也可以做到不会摔死吧?那么。”
“啊????啊啊啊啊啊啊——???”
所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根本就没有一点反应和提出抗议的时间。
琉姆哈特已经毫不客气地抓住他,摆出架势……手臂使出全部的力气,直接就像扔铅球的运动员一样标准的动作,把只有二头身的小狗甩了出去——!
“——?!”
——因为太突然,就连莱兹哈特都没有来得及阻止……那一团毛绒绒的小狗就已经直接从上空飞跃过他身后部下重重的包围,径直飞向了俱舍领地的深处。
……也就是某个【香格里拉】所在建筑的方向,连残影都没有,只留下余音绕梁的惨叫:
“啊啊啊啊啊琉姆哈特你这个混账你给我记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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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啊啊琉姆哈特你这个#$^&%$——!”
“……?”
总觉得,好像听到了很熟悉的声音。
睡梦中,被外面突然爆发出来的很巨大的动静所吵醒。
少女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从床上慢悠悠坐了起来。
“……我怎么……”
因为自己躺着的毫无疑问是莱兹哈特那家伙的床……所以,少女揉着眼睛,第一件事就是查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是否完整。
【好像……已经不觉得难受了。也没有像昏迷过去之前那样,觉得浑身燥热……】
可自己好像也没有被强迫的痛苦回忆,甚至还在梦里做了个好梦……尽管记不起来具体内容,但少女隐隐觉得,那是和【母亲】的存在很像的,非常温暖的梦。
莫名其妙地,什么都没有做就自然而然地恢复了正常……尽管在心里觉得这是很奇怪的事情,可现在好像也没太多余地去思考这个了。
——从自己被吵醒起外面就一直鸡飞狗跳的巨大动静让少女非常在意。
从眼前这个场景来看,香格里拉的光芒变得暗淡,力量变弱——莱兹哈特更是不在这里。也就是说,难道……是维萨斯他们成功闯进来了吗?!
“可是,现在应该是晚上……难道是我的时间观出了问题……?我看看……”
正小声嘀咕地,少女偷偷拉开窗帘——才刚想着拉开窗户偷看外边什么情况顺便呼吸口新鲜空气的时候,就看到……有什么黑黑的一坨飞了过来。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莱特酱!?诶诶诶诶诶诶……?!??”
那个落下的位置该说是刚好呢。还是不好呢……总之。正好是身高不高的少女胸口能堪堪对上的位置。
——所谓不幸中的万幸。本来真的觉得自己要因为剧烈的冲击而摔死的莱特哈特……脸因为重重地撞上属于【女性】的柔软身体而得救了。
但这撞上的冲劲确实太猛,连同着一起,少女也措手不及地往后倒在了地上。
“哎呀疼疼疼、……莱特酱、你没事吧?”
“………………”
脸埋在柔软的起伏里面的小狗好像暂时没法说话,也不知道是还在头晕还是只是单纯不好说话。
……总之,被少女拍了几下肩膀之后,他终于如梦初醒般地爬了起来。
“……老子迟早要把那个道貌岸然的假神父杀掉……!”
“……你说的是琉姆哈特啊?他也来了吗?……维萨斯呢?”
胸口处还趴着骂骂咧咧的莱特哈特,因为刚才的冲撞,身着和服的少女半躺在地板上。
虽然摔得屁股有点点疼,但比起那种事情,她当然还是更在意维萨斯他们现在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