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送她来球队的家长看上去年纪大很多。”
“那我就懂了她为什么每天训练那么拼命了,不是亲生的嘛。可是很奇怪啊,如果有个姐姐了,领养的话难道不是该领养个男孩嘛?为什么还抱一个女孩呢?”
所有这些奇奇怪怪的对话,那些看向自己的眼神和稀稀疏疏散落的声响全都指向了一个从未想到过的答案。小学时和同学开玩笑,钟芒幻想过自己不属于这个大家庭,和哈利波特一样,只是寄养在亲戚家的小孩,有一对盖世英雄般的父母,留下用不完的钱财,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情。小小的钟芒和季灵风跑完步还躺在少体校的操场上畅想过,若是自己另有父母会是什么样子,如是继承了巨额遗产会用来干什么。
“我要买一只刘教练名字的球拍,蝴蝶刘佳!!多好的球拍啊,不对!我要买两只,一只自己打,一只用来收藏。灵风,你准备用‘遗产’’ 来干什么呢?”
“我会把家里的债都还掉,这样爸妈就有时间回来陪我了。我有时候真觉得我不是亲生的。”
“我才不是亲生的呢。”钟芒咯咯咯地笑出来。
“可是你家人对你都很好啊,你姐姐什么都顺着你。”
“这倒是,”钟芒拔了一根地上的青草咬在嘴里,“她们从来没把我当外人,不过……我以为你会买那个文具盒呢。”
“文具盒也要!都说是巨额的财产了,当然负担得起所有的债,还可以让我买那些漂漂亮亮的文具盒,我也买两个,一个用,一个摆着!”灵风转了个身,侧卧着看钟芒,“钟芒,”
“嗯?”
“如果有了那么多钱,你还会打球吗?”
“当然打啊,冠军又不是钱可以买来的。”
再仔细一想,外婆总是讲起肖舒出生的那一刻什么样子,单梓潼被紧裹着从医院抱回家那一刻是什么样子,而钟芒从来没有这些最初的时刻,大家似乎都在刻意地躲开那一刻的记忆。
金牌丢在床上,抄起外套往外奔,赵曌呼喊的声音很快消失在身后。站在刘佳教练的门口,弯曲的手指定格在红色木门前。怎么问?问什么?刘教练知道吗?肖舒知道吗?难道全世界都知道,只有自己被蒙在鼓里。
放下的手垂在衣服边缘,应该再想一想,或者和灵风商量一下?已经决定离开此地的钟芒被打开的门吓了一激灵。
“钟芒?”打开门的刘佳也被吓了一跳,“有事找我?定定的站在这里干什么?怎么不敲门?”
“刘教练……”已经决定不问的钟芒不知所措,抓了抓耳朵,又抓了抓脑袋,剪短的头发瞬间支棱起来,翘起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角,“赵曌已经收到入队通知了,为什么我什么消息都没有?”
“你的入队审核要濠州那边去调,没有那么快的,来比赛前不是告诉过你吗?”
“那是一个半月前的事情了,什么样的审核一个多月都搞不定?”
“濠州和海津不一样,这个道理不用我讲吧。”门外有陌生人走过,刘佳伸手拉了拉门,“要不要进来?”钟芒木木地走进了教练的房间。
“我是领养的吗?”
刘佳明显地往后轻轻一颤,皱起眉头,露出严厉模样,“你从哪里听来的,大赛在即你倒是很闲啊,马上开始单打比赛了,你有信心守住自己的四分之一区吗?”
四分之三区,抽签结束后就被称为死亡分区,世界前十排名的外国球员占了三位。钟芒飘荡半空中的魂魄重新回到体内,刘教练的房间和自己住的房间不太一样,是套房,自己站在门廊下能清晰地看到放在客厅里回字型的沙发,和通往卧室的门。
“你的成绩进入一队没有问题,流程的事情不但濠州市体育局的人会盯着,省里的领导也在关心,这些都不是你需要担心的,我亲手把你带出来,当然是希望你站在最高领奖台。”
“刘教练,站在最高领奖台上……是什么感觉?”钟芒想起早些时候自己站在那的感觉,和曾经无数次想象中不太一样。
“我,差一点。”语气不再急迫严厉,“所以更希望你可以站上去。有任何事情,等比赛打完再说。”
世界冠军刘佳,至少拿过两届世乒赛世锦赛的冠军——女团、女双、混双,亚运会她是绝对的主力成员,她退役后的女团亚运冠军差点拱手让人,钟芒记得看比赛录像时场馆内那“刘佳回归”的呼喊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