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觉得还是读书靠谱,打球毕竟不是正道。”
长时间的沉默,两个老师说不出话来。“我给她分析了利弊,但毕竟她还不到18岁,要看监护人的意见。”最终还是白露叹了口气,“好了,我们下午要去练车的吧,教练催了好几次了。”
“他就是想我们多在平日里练练,寒假他就可以收更多学生了吧。”
“‘肖老师,你也是老师,怎么可以这么诋毁自己的教练呢?”玩笑的语气将准备室刚才的阴霾一扫而过。
“白老师难道不是这么想的?你脑子可比我转得快多了。”
濠州一中是省重点,从入校开始便全程模拟中考规格,期末考试便全年级打散重排座位,安排发布下来,钟芒在二楼最右边一间,季灵风在三楼最左边,钟芒的考号尾数是7,暗自猜测位置比较靠后,安全感十足,临考前两人结伴去看了位置,钟芒的如意算盘打错了,自己被安排在讲台前第一排,还没开始考试,心气先泄了一半。
第一天上午考试的两人校园里没碰上面,姐姐有监考任务,不知道在哪里。下午钟芒懒洋洋地打着哈欠上楼梯,拐过第一间教室门口,看到肖舒在黑板前板书,钟芒在脑子里来回扫描,确定肖舒早上不是监考这间教室,不知道脑子里为什么灵光一闪,生出一丝害怕来,万一姐姐监考自己,该如何是好。这思绪就停留了一秒钟,到了第二天上午,进了考场果然浅褐色头发的人站在讲台上。本来就紧张的英语听力考试,又增加了一份紧张。
教室喇叭在哇啦哇啦地念题目,教室里只有铅笔摩擦答题卡时发出的声响,初一的最后一题播完,教室里传出各种叹息声,试卷被飞快翻过,钟芒抬起头来发现肖舒拿着一张答题卡跟着做题。正式进入答题阶段没一会,讲台上传来啪嗒啪嗒的声音,重复了三五次后几乎所有人抬头看讲台,讲台上空无一人,弯腰捡笔的肖舒再度起身发现自己制造的响声惊动了大家,连忙放下笔,看了前排的钟芒一眼。她并没有看她,旁若无人地转着笔答题,好像自己没有受影响,延迟了一两分钟后才抬头看,肖舒手里的铅笔放下了,拽着一坨白纸卷成的长条,不停地尝试钟芒的动作。“噗”很小的笑声,只有讲台上的人看到。
时间在笔尖沙沙中流过,肖舒中途起身了两次,从讲台走到后排,不知道站在哪里,无人盯着,钟芒在这一刻反而轻松了些。等她再走回讲台时,窗外的天色忽然亮了起来,整个天空宛若一张磨砂的白宣纸,还没有等人抬起头来捕捉到这一切,飘落的雪花一朵朵降落下来,钟芒侧头看了一眼站在窗前的肖舒,正正站在四方的窗户前面,由灰蒙蒙的光线剪出一个背影来。眼看着目光中的人马上要转过身来,钟芒立马低下头继续答题,只等到教室里其他人发现下雪了,开始小声赞叹,钟芒才又抬起头来看向窗外,迎上来的是姐姐背起双手投来的目光,弯弯的嘴角,笑靥如花的面庞,像等待夸奖的孩童。
很快雪片便越变越大,密密麻麻的鹅毛一荡一荡接成了片,教室外的窗台上很快聚集了白色棉花糖,窗户变得雾气蒙蒙。钟芒抬了抬眉毛,回了一个笑容。雪花小插曲很快过去,教室又恢复了笔尖摩擦纸面的声音。钟芒答完了所有题卡,写完了作文,时间还剩下十多分钟,照昨天的节奏她会提前交卷走人,但肖舒的存在制止了行动,只好耐心地在座位上转起了笔。
啪嗒,啪嗒,笔掉落的声音再次从讲台上传来,引发了另一阵细簌声。好容易等到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肖舒大声让所有人停止答题,把试卷翻到背面,收拾东西离开教室。钟芒早就收拾好了东西,第一个晃晃悠悠走出了教室,站在门廊处斜身注视着教室里的一举一动。
“你在等我吗?”
“不然呢?”
“我先去把试卷交上去,然后咱们出去吃饭吧,中午就别回家了。”
“你不要睡午觉吗?”
“回准备室睡吧,你也可以在那用取暖器,看来是应该在学校了申请一间宿舍。”
“白露姐……”钟芒侧身让迎面走来的人擦身而过,收回了不敬的称呼,“白老师是外地人,学校才会给她安排宿舍的,你申请能批吗?”
“你今天考试竟然没像别的同学那样看下雪,只顾着答题。”
“看到啦。”钟芒有些疑惑,换做其他老师,哪怕是白露姐,自己没有分心去看雪,而是在认真答题,不是应该获得夸奖吗?怎么姐姐的语气有些失望?
“坐在第一排是不是感觉不错。”
“好学生才喜欢做第一排,你觉得我是吗?”
“我每次站到教室后面就不舒服,特意给你安排的第一排哎。”
“是你贴的考号?下次麻烦贴到后排去。”
那时肖舒唯一一次监考钟芒,那是钟芒最后一次在教室里看到肖舒的剪影,从前往国青队开始,命运的齿轮转向了两人都无法预料和阻挡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