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擎霜一行人来到昭京已经半年了,这半年期间,秦老六将山横晚的生意做了起来,并且出人意料的红火。
管家被秦老六请去帮着管账,江吟时、颜松落和曲皓星,只要有时间就去酒楼帮忙,楼东月和燕识归则隔三差五的去蹭吃蹭喝,他们几人的日子过的倒也十分舒坦,唯独燕识归心里总惦记着寒漪瑾,每隔半个月就要问一次:寒姐姐来信了没有。
他们几人每次都十分怜爱的看着燕识归,然后叹息一声:没有。
燕识归闻言后虽然有些失落,但面儿上却从不做出一副愁云惨淡的模样。既然没有那就继续等呗,反正寒姐姐一定会写信给她们的。
于是燕识归就这么等啊等,又等了两个月后,昭京的山横晚收到了一封从晟国来的书信。
自从梅擎霜置办好宅子之后,江吟时他们就将宅子的位置传信告诉了其余死侍,他们若是有要事,一定会直接将信送到梅擎霜的府宅,若是不重要的事,那就寄信到山横晚,而山横晚的来信,一般就直接拆开看了。
正巧这日曲皓星和颜松落无事,两人在山横晚帮忙,颜松落累的口干舌燥,坐下喝口茶的功夫,外头就有信使送来了一封信,颜松落道了声谢,顺手就将信拆开了,只见里面厚厚的一摞纸,他现在忙得实在没功夫逐字去看,刚扫了前面几行,就被曲皓星喊着去后厨端菜。
颜松落只得将信揣在怀里,快速应了声“马上来”,随后去招呼客人了。
厨房里进进出出的有些挤,曲皓星忙的脚不沾地,余光瞥见他来了便喊道:“松落,赶紧来搭把手,这是李公子他们要的牛肉,等了有一会儿了,赶紧给端过去。”
颜松落伸手便去接,结果转身走出厨房的时候,脚下一滑险些跌倒,幸亏他身手好即时稳住了身形,只可惜被他揣在怀里的那封信却不慎飘落,好巧不巧的落在了炉灶旁,不一会儿就烧了起来。
颜松落赶紧用脚去踩灭火苗,只可惜他速度慢了些,等火苗熄灭的时候,那封信被烧的只剩下一个角了,曲皓星见他还没出去上菜,便催着说:“磨蹭什么呢你?”
这人啊,就是不能忙中出错,颜松落叹道:“信被烧了,刚送来,还没来得及看呢。”
曲皓星拉着风箱,被呛的咳了几声:“送这儿来的一般没什么要紧事,但你要是再不把菜端出去,那客人可就要等急了。”
颜松落闻言不再可惜那封信,抬脚就去了大堂。
一天下来,几人忙的腿都不会走路了,待到将最后一桌客人送走、伙计们也各自回家后,颜松落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疲累的叹了一声:“这一天……累坏老子了……”
曲皓星也有气无力的说:“是啊,以前执行殿下吩咐的任务,即便是一天一夜不睡觉也没觉得这么累。”
颜松落揉着自己的腰,微微歪了歪身子靠在桌边:“管家,今日赚了多少银子?我和曲皓星是不是能多涨点儿工钱了?”
颜松落和曲皓星要攒钱买宅子,因此两人同秦老六商议好了,只要有时间便来店里帮忙,但是不白帮,每月要给他二人各两钱银子作为薪水。
管家正在打算盘,闻言头也没抬的应道:“涨工钱?你二人在这儿吃的比干得多,我没问你们要钱就算不错了!”
曲皓星不服气:“那江吟时、楼东月和燕识归他们都来这儿吃饭啊,他们可从来没会过钞。”
管家打算盘的手一停,随后抬头冷飕飕的看着他:“江吟时上个月拉了一百二十一位客官来吃饭,其中一位还被他花言巧语骗的存了十五两银子,以供日后使用。
楼东月和燕识归给秦老六介绍了两个肉贩,从他们那处买肉比别处要便宜三成,一个月下来能省不少银子。”管家眼神冰凉,将他二人看的既心虚,又无地自容,最后还发出了灵魂的质问:“至于你俩,除了端菜擦桌子,以及一顿饭能吃五个炊饼两只鸡之外,还干什么了?”
……
酒楼大堂内有些尴尬,气氛沉默了半晌之后,颜松落毫无底气的开口:“哪儿就一顿饭两只鸡了……您说的也太夸大了……”
“夸大么?”管家眯了眯眼睛:“你们这月吃的鸡骨头我都没扔,要不拿出来拼凑拼凑看看,是不是一顿两只?”
两人异口同声:“不不不用了!”曲皓星觉得管家太可怕了:“不是,您老也忒淘气了,鸡骨头还留着做什么。”
秦老六从楼上客房下来,刚好听到他们这段对话,边走边说道:“管家逗你们的,他整日忙着算账,哪有空去攒你二人吃的鸡骨头。”
“嗐,吓我一跳。”颜松落揶揄道:“我寻思管家也不能攒那个,让三公里和木予看见了不得恨死您了么。”
“对了,”正说着呢,秦老六想起一件事:“今儿我见有信使来了,谁的信啊,打开看过了么?”
他要是不提,颜松落险些忘了这一茬:“呦,这事儿怨我,我刚看了不到三行,信就掉在灶火旁烧了,挺厚一沓呢,还是从晟京送来的。”
“晟京?”曲皓星琢磨着:“除了咱们的人,晟京能有谁给咱们寄信啊?”
秦老六没当回事:“想来应当不是急事,否则就直接送到府上去了。不用管,若是着急,对方会再来信的。”
颜松落和曲皓星也这么觉得。
天色已晚,他们几人忙到现在还没吃晚饭,正好江吟时从外头忙完了回到山横晚,秦老六便去厨房炒了几个菜,几人吃过后才回到府里歇下。
没有人在意这封信,时间一长,他们几人就渐渐地将此事给忘了,燕识归仍旧每隔半月问一次寒姐姐来信了没有,他们几人回应的同时,也不禁觉得奇怪:这寒漪瑾也忒狠心了,与他们分开快一年了,当真一封信也不曾寄来,按照她那性子,不应当啊。
又过了一个多月,这几日昭京的雨水太大了,山横晚比起往日少了许多客人,临近傍晚的时候,秦老六看了看外头的天色,估摸着大概不会有人再来了,便想着早点儿打烊回府,正巧今日江吟时他们几个都在,于是各自帮着去收拾,曲皓星正擦桌子呢,忽而听得门口传来一句柔声的询问:“贵店还有上房么?”
山横晚的上房早就住满了,再加上这几日连着下雨,原本要退房赶路的客人也都因此多滞留了几天,因此曲皓星一边回身一边说:“抱歉,我们……”刚说到一半儿,他便微愕的睁大了双眼,随后惊喜的喊道:“四公……”不对,险些高兴的说漏了嘴,他及时改口:“四姑娘?!”
曲皓星迎上前去:“四姑娘,您什么时候来的昭京,怎么也不知会我们一声,我们也好去接您!”
来人正是梅馥霜,她眉眼含笑的走进店内:“我也是心血来潮想来看看小五和你们,知道你们一定忙着自己的事情,便没有提前告诉你们。”
曲皓星擦了擦板凳:“快,您坐这儿,今日天气太湿寒了,您吃了没有?我让厨房给您炖个汤?”
“不用麻烦,”梅馥霜问:“小五不在这儿么?”
“噢,公子在府上呢,我们正要回去,您同我们一起吧?府上还有空房,您就在府里多住几日,公子一直惦记着您呢。”
其他几人要么在后院忙碌,要么在马厩喂马,曲皓星高兴的只顾着招呼人了,忘了喊他们几个出来,说了好半天才想起叫他们:“江吟时!四姑娘来了!秦老六……赶紧收拾收拾,咱们回府了!”
几人听见这动静陆续来到大堂:“四姑娘?哪儿呢?”颜松落第一个过来,见到梅馥霜后,喜出望外的喊了一声:“呦!真是四姑娘来了!您怎么不声不响的就来了!应当提前告诉我们几个去接您才是啊!”
江吟时和秦老六也过来,一个个的皆喜气洋洋:“四姑娘!”江吟时凑上前去:“您何时来的?我们怎么一点儿消息也没收到?”
颜松落:“是啊,您看看,这都没准备什么,若是知道您来,就备上一桌子好酒好菜了!”
梅馥霜见到他们也十分开心:“不用准备什么,我就是想来看看你们。”
秦老六接过她的包袱,喜道:“天色不早了,要不咱们赶紧回府吧,四姑娘今日回来,咱们正好回家吃团圆饭。”
“对对对!”江吟时道:“你们先回府准备着,我去禀告公子,他若是知道您回来了,一定特别开心。”
几人一边说着,一边欢欢喜喜的收拾好东西打烊回府,管家今日没去山横晚,一连多日的雨水将府上种的花淋落了小半,管家收拾了小半日,三公里和木予跟在他后面溜达,时不时地还要被管家嫌弃一声:“去去,别碍事。”
正忙着呢,忽听得府门处传来一声高喊:“管家!管家!快出来!四姑娘回来了!”
管家听见这话一怔,随即扔下手中的物什,快步走到院中相迎:“四公主?真是四公主回来了!”在府里不怕旁人听见,因此管家还是习惯性的喊梅馥霜四公主,梅馥霜见到这许多亲近之人,更何况是一向如长辈般的管家,眼眶不由得发热:“管家,好久不见了。”
“是啊,公主出去游历得一年半左右了吧,今日既然来了就在府上多住一段日子。”管家引着梅馥霜往正堂内走:“殿下一直惦记着您,时不时地就要跟我念叨两句,若是知道您来了,还不知道多么开心呢。”
“您老放心,江吟时已经去找殿下了。”秦老六道:“我去将那间客房收拾出来,颜松落和曲皓星,你二人去厨房做些饭菜,咱们晚上好好为公主接风洗尘。”
“好!”颜松落答应的利索,转身就要往厨房走,却被管家喊住了:“站那!”他老人家太清楚这两人做饭的手艺了:“你俩留在这儿陪公主说说话,饭还是我去做吧。”
“也行。”让曲皓星做饭也确实难为他了:“那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您喊我二人。”
他们几人这般热情,倒让梅馥霜有些不好意思:“怎好让管家一人操劳,反正闲来无事,我同管家一起吧。”
“不用,”管家道:“殿下一会儿就回来了,他一定迫不及待的想见您,您就安心坐在这儿,等着他来即可。”
正如管家所言,颜松落和曲皓星二人与梅馥霜闲话了不多时,梅擎霜便从东宫赶来了,与他一起来的还有兰松野三人,梅擎霜下了马车后,疾步走到府内,一进正堂便见到了梅馥霜,一年半多不曾相见,想来梅馥霜在外应当见识过不少人情风貌,现在的她较之以前,眉目中多了几分无拘和快意。
“阿姐!”梅擎霜隐隐激动:“真的是你来了!”
梅馥霜见到梅擎霜也十分高兴:“小五!”她的目光越过梅擎霜,又喊了一声:“公子兰也来了。”
兰松野早就改了口,随着梅擎霜一起喊了声:“阿姐。”
眼见着几人都聚齐了,其余人便去厨房帮管家做饭,只留他们三人在正堂闲话,姐弟二人许久不见了,自是有许多话想说,虽然梅馥霜离开晟京的时候,梅擎霜暗中派了人保护,可梅馥霜毕竟聪慧机警,没过多长时间就被她发现了,于是便让那些人回去了。
梅馥霜既然有心独自游历山河,梅擎霜便也不再自作主张,尽管知道阿姐足够聪明,能将自己保护的很好,可总归是忍不住担忧。
不过如今见她安然无恙,且比以前多了些潇洒自如的意味,梅擎霜便知道,阿姐自从离京之后,过的比以前开心很多。
府中所有人都在忙碌着,梅馥霜、梅擎霜和兰松野聊着双方在过去这段日子中所经历的事情,恨不得将这段时日的点点滴滴都分享给对方,管家则与其他几人一起,在厨房中忙的热火朝天,那热闹劲儿,仿佛准备年夜饭似的。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此时的山横晚,又来了一位客人。
“开门!”来人敲打着店门,高喊道:“才什么时辰啊就打烊了!秦老六,你就是这么经营山横晚的?!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