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祁王畏首畏尾,他怕我妇人之仁遭了宋国的算,又怕我全都算准连他也算计,他就这样犹豫着犹豫着,到头来落得个如此窝囊的地步,只能与章国瓜分北辰盈谈下的江山。”
“孟元璋,你可以恼我恨我,这么多年,我也恼过、恨过,但是这有什么用?我所有的抱负都蒙尘,到头来却替他承担了那么多骂名。”
“我是输了,就输在我那么妇人之仁,多少次可以将他取而代之却总是留了他一命,如今害得整个蓝家被满门抄斩。”
宁璋睇了庄妃一眼,见她极力克制着自己的表情,却十足是震惊的。
宁璋冷淡道:“你不无辜。”
蓝明玉哂道:“这世上哪个居上位者是无辜的?难道我必得像文懿皇后一样被人害了性命,才好落得一句无辜的美名?要知道想在这世上生存,最关键是活下去。”
宁璋不屑地抬起下巴:“那么你就该知道,既然这世上规则是弱肉强食,你不够狠心也好,不够聪明也罢,愿赌服输。”
蓝明玉冷笑道:“你以为他为什么不杀我?难道他留我的性命,是因为他对我有顾念之情吗?”
“你不会是想说,他留着你,还是为了制衡北辰吧?”宁璋言语戏谑冷淡。
蓝明玉却不觉得可笑,目光中流露着一种了然的、居高临下的悲悯:“我从前提防你,还以为你和她一样聪明。”言下之意不过是个草包,“咱们这位君主,治国的水平一般,防人之心却深不可测。太有本事的人,最好是个孤臣,否则一旦他有结交势力的能力,别管是否忠心,都一定会被祁王想办法除掉的,无论是谁。”
那与你有何关系——宁璋想问出这句话,可是话到嘴边,自然就明白了。
蓝明玉是祁王留下的一颗种子,只要她还活着,蓝家的势力就不灭。
还有什么比蓝明玉的复仇更合适作为除掉一个股肱之臣的理由呢?
蓝明玉看着宁璋的表情慢慢变化,不禁笑了:“这个道理,我很早就明白了。只是我还没想到破局之法,就被蓝泰和给拖到了泥里。如今,轮到你了。”
偌大的宫殿之中,空气冷淡凝重,蓝明玉眼中仿佛只有宁璋,她和她在几乎僵住的气氛之中对视。
祁国危险权柄的担子,终于从蓝明玉身上,转交给了下一个人。
她不觉得轻松,也没有恨意,只是怅然若失地望着窗外:“我今年三十一岁,一生还有很长,多的是时间去好好想想,若是回到当初,该怎么破局。”
她没再说什么,也无心再待客了。
庄妃和宁璋走出冷宫,夕阳笼罩在身上,将影子映在漫长的甬道上。
宁璋慢她半步,眼角余光能瞥见庄妃侧脸,她看着她那张端庄的脸上努力维持的冷静,忽觉就像铜镜照在了自己身上。
当时她从天牢中走出来,表情恐怕如出一辙。
这么多年提着的恨意忽然无处释放,绝非释然,而是更大的迷茫。
宁璋略一沉思,说:“蓝明玉说的未必是实话,她对祁王甚至对你怀有恨意,若是能最后再挑拨你们两个,我想她是愿意的。”
“可是十二年前,蓝家的确不成气候,而北辰豫的确是一夜之间偃旗息鼓的,这些都对得上。”庄妃声音有些沉闷的颤抖。
宁璋扶着庄妃的手,目光灼灼地看着她:“那么,这故事就对不上了!倘若北辰家是一夜之间偃旗息鼓的,那么按照蓝明玉故事里祁王的性格,他怎么会再多此一举的扶持起来蓝家去对抗北辰呢?”
“你是说……”
“我知道北辰家里头的缘故,但凡祁王有意安插眼线,那时一定知道北辰家再无翻盘之势了。这故事从一开始就不对,蓝明玉绝非是被卷进局势里的清白角色。”